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因果:华瑾 作者:城木 文案 我们会遇到那个清冷如水高高在上的白月光,轰轰烈烈不顾一切之后,也会遇见那个眉眼带暖彬彬有礼的温润郎君。 一切,因果际遇。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恩怨情仇 搜索关键字:主角:华瑾、徐林莫、秦时月 ┃ 配角:华菁、顾斯玄、冰哥、晏女王 ┃ 其它: ================== ☆、第一章 误认两情相悦   华菁笑着挑眉,“亲爱的妹妹,你得不到他的。”   把杯子慢慢放到碟子上,“姐姐,我爱他。”呼吸变得有些困难,但我想,姐姐大约是心情好吧,才会跑来跟我开玩笑。   她很轻蔑的笑,“那又如何?!”   面前的华菁,我的二堂姐,骄横霸道,从小以抢我的东西为乐,这似乎是她为数不多的乐趣中最让能她高兴的一件了。孔融让梨也是让哥哥得了大梨,她是我的姐姐,年长我一些,无论如何,我自然也是该让着她,只要她喜欢,便都让她拿去。   后来上了高中,上了大学,离开她,才知道那样做会让她变本加厉,可是没办法,我已经形成了习惯。即使那样,很少见面的我们,她还是会用尽一切机会羞辱我。致霖哥哥说,这就是嫉妒了。我笑,哥哥,你这样安慰我,姐姐会生气的。   致霖哥是大伯家的独子,我的大堂哥华致霖,从小成绩优异,毕业后顺利进入航空局工作,只是工作的保密性很强,经常会与外界完全失去联系;不过幸好大伯和大伯母是人民教师,又带着重点高中的毕业班,便也没有多少时间想念儿子。   二堂姐便是华菁了,二伯家的独女,我们很少正经交谈,只是从亲戚的中口听说她一直在换工作,所以我不清楚她到底是做什么的。二伯父和二伯母都在父亲集团的某个子公司挂着虚职。   爷爷奶奶还在的时候常常希望儿孙满堂,可大伯家因为是教师只能生一个;二伯家觉得孩子一个就够了;至于我家,爸妈工作太忙根本没有时间,连我都是爷爷奶奶带大的。   家里亲戚更疼我些,不知道是因为父母事业有成,还是因为我合人缘,但这直接导致华菁的不舒服。所以我只能更加让着她一些,因为一个家庭里,有一个任性的孩子就够了,那时候,没有想过自己也只是个孩子。   如今,我依旧陪着笑听她对我即将到来的婚姻进行批判到底的指责。只是,这一次,我在意了。因为她说:徐林莫是她相恋四年的恋人,他们还在一起,一年前她打掉的那个孩子,就是徐林莫的。   脑袋有些发麻,怎么会呢?徐林莫亲口答应了爸爸的提亲,他握着我的手说,华瑾,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指甲掐进了手掌心,维持着最后一丝尊严。“姐姐,林莫是我的未婚夫,他就要跟我结婚了。所以姐姐,你别闹了!”然后提起包,急步走了出去。余光看到她的神色变得惊讶,是了,这是第一次,我没有礼貌的听她把所有的报怨和无理的指责讲完,我留下她走了;重要的是,这一次,我没有妥协,没有说,好的姐姐,我知道了。   徐林莫,第一眼就让我再也移不开视线的男人。我相信姐姐说的,她虽常说谎,但这样大的谎她是万不会说的,而徐林莫,我一直看不清。可是,他是我喜欢的人。   马路上人来人往,人们都很匆忙,步履匆匆,但没有一个人冲撞到我,紧张而有序,就算有人不小心碰到,也会急忙说一声对不起。可是为什么自家人就可以这样蛮横过分,退让只能让人变本加厉吗?   想问问他为何会娶我,但是怕他的回答,又不敢问。我站在路边,想等到太阳出来,后来我才想起来,今天是个阴天。   车开到他平常住的小院门口,门没有锁,推门进去。赶上来的宁灼抓了我的手,“小瑾你别慌,他可能……”   我当然知道徐家的大宅在哪里,可是这里空荡荡地,甚至能看到不够厚重的灰尘在空气里游荡。我根本不敢去找二位老人。   宁灼抓着我的手,却说不出安慰的话来。她十分痛恨华菁,不知为何。去见华菁之前和她在一起,华菁打电话来约我见面时她在一旁冷笑,黄鼠狼给鸡拜年,你得让我知道唱的什么戏。后来我将华菁告诉我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她,她骂了一句这□□就干不出什么好事!然后非要来找我。现在,陪我看见这空荡荡的屋子,连家具都没有的屋子,只有一层薄灰。   “小灼,华菁说的假的,对不对?”   宁灼看着我,却不肯说一句话。其实我只想让她骗骗我,不管是真是假,只要有人肯站在我这边,就好了。   手指抓着门框,却只能想到他跟华菁在一起的画面,从不曾见过的画面在脑海里一一闪现,却像亲眼目睹一样。他们相爱相知,被我插足。华菁定是不甘的,从小只有她抢我的东西,万没有想到,这一次是我占了她的。   眼泪就要下来,宁灼想拉我走,可我却一步都无法挪动,腿像长在了这房间里,只得呆呆站着,生生忍着心如刀绞。   望着这屋子,他喜欢这老式的房子,又图清净,一个人租着这个四合院。每一次他都陪着我一间一间的走过去,然后站在我身边,偶尔抬头望着我笑一下。我觉得安心,却没曾想,黄粱一梦,这是别人的安心。   后面有人推门进来,“小瑾。”   我仓惶的回头,却望见他的笑脸,他说,“我在市区买了套酒店公寓做新房,正在装修,所以还没告诉你。”然后牵了我的手出去。   我信,只要是他说的,我都信。木制的门框上还有我的掐痕,我跟着他一步一步往外走。   宁灼拉住我,“小瑾,我们说好去美术馆看展览。”   徐林莫似才看到她,“这位小姐是?”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宁灼。”我解释。   “原来是宁小姐,不好意思,我和小瑾约好今天去领结婚证的。”然后从我手里拿过车钥匙递给宁灼,“麻烦宁小姐帮小瑾把车开回去,她和我一起走。”   我望着他,他是认真要跟我结婚的。宁灼的神色有些着急,看着我。我对她说,“我们明天再去吧,展览要到后天才结束的。”   宁灼神色莫辩的看着我们,我知道她不愿让我为难。   徐林莫牵着我,宁灼在后面对他说,“林先生,小瑾很少对什么事情上心,你是例外,希望你能好好待她。”   我很仔细的盯着徐林莫,不愿错过他的一点情绪,他的脚步顿了一下,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光芒,嘴角微微翘起,转过身,“谢谢宁小姐提醒!”他的手微微用力,我觉得有些疼。   坐在车里,我不语,他也没有说话。   拍照盖章,期间我们都沉默着没有讲话,但始终我们领了证。心突然安定下来,看到他依旧平静的面容,我想,我们不是一对相爱的新婚夫妇,我爱他,他却是不爱我的。   “对不起。”垂下头,握紧了手里的结婚证,但又不敢太用力,生怕弄坏或者弄皱了。   他偏头看了我一眼,“没关系。”那样冷淡的一眼,足够使我瞬间冰凉,他每一次都是温和有理的。   他怎么忽然会去旧房子里寻我,又为何会坦然接受我这一句莫名其妙的道歉。想必,都有了答案。   心里的委屈和不安一下子消失殆尽。这一次,是我抢了姐姐的心上人。只是,他的没关系,是因为,他不是不在意;而是,他会回到姐姐身边,现在的这一切,不过是一段逢场作戏的小插曲。我直觉上是的,姐姐跟我说的时候脸上是一种轻蔑,并不是气急败坏,对于有把握的事情,她就是那样的神态。   古人说,什么都是会有因果报应的。华菁从小抢我的东西,如今,我终于也抢了一次她的东西。只是,这东西会不会太重,比过所有曾经的一切,让自己变成了一个坏人。不知道因此又会遭到什么因果报应。   而如今,最大的报应,是他不爱我。甚至,跟我结婚,可能是为着其它原因。   我要的爱人,是心心相映,是举案齐眉,是心里有我的。而他,固然不是。   这一切都有些荒谬,但如果你也深爱着一个人,你会理解我的。能在别人面前维持着尊严,在他面前却只有卑微了,如果你爱一个人,你会理解我的。   在婚礼第二天回门,堂姐就来找他,很自然地和他聊天,说到尽兴处,他笑着把手环在了姐姐的脖子上。我出门倒茶,转了眼,当作没看见姐姐挑衅的眼神,端了茶又进了自己的屋子。不知是姐姐的太不知收敛,还是故意让旁人到,大伯妈轻轻咳了咳,隐约说了句,在外面看不见也就逄了,在家里也收收你轻佻的样子。   轻抿了一下手中的温水,不知是不是前两天泡过茶,还留有些苦味,“华霖哥,你们航天局什么时候能让我们移民到火星上去?”   他笑,拍拍我的头,“快了快了。”他在沙发上坐的端端正正,不知道是不是在部队里呆过的原因,“小瑾,这几年你怎么越来越笨了?”   我歪进沙发里,“看得出来吗?”有些冷,我抓了个抱枕蜷成一团,“广告公司天天加班,没日没夜的加班加班,所以会看起来目光呆滞智力低下。”   华霖哥招了招手,“过来躺着,有这么冷吗?”   我摇摇头,“你们部队出来的钢铁人当然不怕冷,我可是娇滴滴的姑娘家。”瓮声瓮气的模样果然逗笑了他,我喜欢看哥哥笑,他笑的时候能让看的人都由衷的开心。也不是多好看,但就是能感染到别人。“五年,我才见了你三次面,你们航天局是不是有什么大动作啊?真的有三体人攻击地球吗?你们是不是在部署战略抵抗方案了?”   他说,“谁知道呢!还有华瑾,你真的该少看点科幻了。”关于工作的事情他是一个字都不会说,保密性强到六亲不认。   “喜欢嘛,我是专业的科幻迷!科幻是我的精神粮食,所以华霖哥,你是我的偶像。”   “喜欢?”他皱了眉,“喜欢真的是一种不可抗拒的情感吗?”   我知道他意有所指,只得无奈道,“没有人性的科学家!”      后来他们一同吃饭出游,打打闹闹,辗转传到妈妈那里,妈妈说你看着点他,成什么提统。   我笑笑,“林莫一向待人有礼,待姐姐自然更亲热些,您这又是什么道理。”   妈妈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心疼,我想她应该也是知道姐姐和他的事,不然她不会这样在意。   “妈妈,徐林莫待我很好,真的。”我抱着妈妈的腰,轻轻说。   她叹了口气,“你从小就傻。”她又摸着我的头说,“瑾儿,我从小就教你不可与人争,凡事都要进退得体。现在你也嫁出去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妈,我知道。”   妈妈不愿留在这里吃饭,走的时候,她又说,“小瑾,你从小就凡事让人三分,事事都好像不在意,这固然能让人更疼你些;但是有时候,争一争,不要等别人来疼惜你。”   我一愣,“妈妈,我知道。不去争,是因为那些对我来说不重要;若是十分重要的,我自然舍不得让给别人的。”   她不信我说的话,“若是委屈,就来妈妈面前哭一哭,妈妈不笑话你。”   我又抱她,“妈,我不委屈。”是啊,我不委屈,是我抢了他来;委屈,我没有资格。   妈妈走后,下了班的宁灼风风火火的跑过来,“你比她漂亮,比她懂事,比她会照顾人,比她学历好,比她招人疼,比她性格好,比她温柔,比她大方,比她有才。。。。。”   我打断她,“小灼,你虽然是我朋友,但是这样夸我还是会让我有些难为情。”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就是想安慰你,你比那个华菁强千百倍,徐林莫肯定会喜欢你的。”   我把宁灼喝完的茶水又添了一杯,“小灼,你不知道,如果你喜欢一个人,她在你眼里就是最好的,别的人再好,也是比不上的。”   宁灼笑了,“小瑾,你不谦虚了!平常你会说,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好啊,小瑾,你变了!”   我打掉她指着我笑得颤巍巍的手,“华菁从小就爱跟我比,但是从来没有比过我。这也是她为什么一直爱抢我东西的原因,只因为她不安。”   宁灼看着我,“但是这一次,不安的是你。因为徐林莫心里的人是她,对吗?”   我点点头。   “唉,又不是没有比他好的人,为什么非得是他呢?”   “可能是命吧。”我半开玩笑的说,却没有认真想这句话,只是脱口而出。   “命你个头!你快回去上班吧,芜湖的项目最近挺忙的,人客户总问,你们那个小姑娘呢?唉哟喂,我都不好意思告诉人你是休婚假呢!”   “明天就去上班了,不过你把工作单今天就发给我吧,我晚上也能写一些。”   宁灼点点头。她说,“为什么你们的婚礼那么简单啊,连家里人都没有全部到齐。”   “可能知道的人少,以后离婚也不会太尴尬吧。”   “华瑾,你现在的样子让我有些害怕。”   “有吗?”其实害怕的是我,动了心,看见他们的笑闹咬了唇,在浴室里哭到哽咽。   她翻个白眼,把手机里拍的照片给我看,我穿着婚纱,低头浅笑,而站在我身边的人,一身西装挺拔英俊,稍显硬朗的眉眼带了一丝笑意,薄薄的唇角勾起一点弧度,那样帅气。“你看你们俩还是很配的啊!”   没有理她,顺着画面里他的眼神看到背对着镜头的华菁。是了,婚礼那天她也来了,穿着一身繁复的白礼服,几乎要让人以为她才是新娘。   只不过,我看出来,徐林莫的爸妈也知道她,略有些不自在,只是两位老人毕竟涵养深些,没有表现出来。   婚礼上,徐林莫每次看她的眼神,都分外温柔。   我被他爸妈拉着手,对着我的爸妈说,“小瑾是个好姑娘,谢谢你们把她教的这样好。我们林莫有福气,娶了个好姑娘!”两位老人待我格外疼爱些,不知是明月自己儿子心另有所属,对我存着一分愧疚,还是单单因为喜欢我。   爸妈也不客气,处处给我撑着脸面,“这孩子从小懂事,性子也静,不爱与人争锋相对,以后嫁到徐家,还望您两位担待些。”   徐母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会的,且不说小瑾本就招人疼,既然嫁到我们家来,肯定是把她当自己的新生女儿来疼的。”   看她们这样来来回回的打着哑谜,抬头看了一眼徐林莫,发现他也正在打量着自己。不由心尖婉转一动,弯着嘴角,对着他笑了一笑,轻轻叫了一声,“老公。”   他突然愣住,神色极其不自然,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我又笑了,复低下头去,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四位老人见得我们这样,不由得都笑起来,“这孩子真是个宝啊!”   徐林莫回过神来,“爸妈,我带着瑾儿去敬酒了。”   徐父笑着点头,又嘱咐了一声,“你多照顾些,小瑾毕竟是个女孩子。”   他点头,“知道了,爸。”他牵了我手一桌一桌的敬酒,别人若是强灌我,他便挡下来自己喝,他的朋友笑他这么疼老婆啊,他只是随他们笑闹也不多加解释。只是华菁又一次为难我,一大杯白酒,说,“亲爱的妹妹,祝你幸福。”   我接下来,“谢谢姐姐!”徐林莫还未阻止,我已经一饮而尽。   他的朋友在旁边起哄,“嫂子不是不会喝,只是不喝我们的酒啊!”   华菁的脸色铁青,带着不屑和怒气。疏不知,我心里也在这样看她,只是,我面上依旧是一幅温婉恬静的笑容,因为今天是我的婚礼。纵是再多情绪,我也要笑着度过这个象征幸福的时刻。   后来听到徐父在责怪他,其实我酒量一向还可以,一杯白酒并不能让我醉倒。但是他扶着我,我就顺水推舟地闭起眼睛,靠在他的胸口,听着那一声声心跳。   徐父说,“你如今结婚了,华瑾是个好姑娘,华家待你也不薄!不管怎么样,你现在娶了她。”   他答,“我知道。”   他扶着我回了新房,我们的新房。他把我扶到主卧,盖上被子,一步都没有停留,就转身出去了,再没有回来。   宁灼打断我,“你在想什么?”   “没有。”   她盘腿到沙发上坐着,“呃,咳,我就是随便问问,你们那个了吗?”   我摇摇头。   “没有?”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如果我不知道他和华菁的事情,他应该还是会像以前那样,做一个合格的丈夫;但是我知道了,所以他也不需要解释,便对我冷漠起来,这一切,有些理所当然。”   “你那姐姐,会打扮,身材也不错,也算是个漂亮的;徐林莫喜欢她也是正常。可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娶你呢?”   何止是宁灼不明白,我也如此,新婚之夜我想了一夜,后来我便告诉自己不要再想这件事。当噩梦没有来临时,我们不要去吵醒它。   他不会回来吃饭,我便留了宁灼陪我一起吃,其实不喜欢一个人吃饭,但我明白我要习惯。   晚上徐林莫回来,我在卧室开着灯,把电脑放在腿上写着宁灼下午发过来的工作单,我听到他的脚步声顿了一顿,可能是发现桌上我留的饭菜。   他推门进来,“还没有睡吗?我看卧室灯还亮着。”   我对着他笑“你吃饭了吗?桌上我还留了饭菜,我去热一热。”说着便把电脑放到一边,起身下来。   他对我温和一笑,“不用了,吃过了。不饿。”   我点点头,“那好,我去收拾一下,你去洗澡吧。”   他点点头,手却还放在门把手上,而我已经走到门边,他直直地看着我。   “怎么了?”我问。   “没什么,我要忙到很晚,你收拾好了先睡吧。”   “好。”   他又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   收拾完碗筷,回了卧室,关了灯。我在想,他这么做是何必,分房而睡。结婚之前还是朋友,现在却不知道是什么关系,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写完很久了,所以更新会很快,看文愉快~~~~~ 微信号:城木chenmu 欢迎勾搭~ ☆、第二章 表上相敬如宾   我把给他备好换洗衣物放在了客卧的床头,他想必进去就能看到的。把饭菜倒掉,收拾收拾,也回房睡了。明天休完婚假上班,一定会很忙。而他陪我回完门就上班去了,然后出差,直到昨天才回来。   我一向有早起的习惯,所以他起来的时候,已经做好的早餐放在餐桌上。只是我已经回了房,开着电脑在看《凶手与尸体》的记录片。坐在主卧的大飘窗上,抱着腿,面前放着电脑,耳朵里塞着耳机。   他推门进来,我没有发觉。   看到有趣的地方又笑了,因为以为这里就我一个人,所以笑出了声。当发觉他的时候,不知道他已经站了多久。   扯下耳机,“我做了早餐。”   他看了一眼卧室,许是惊讶原这飘窗本来是没有设计的,如今却被打造成一张很舒服的观景台子。“你不是恐高吗?”他走过来,似乎还看了眼电脑屏幕。   我解释道,“现在还好,而且这里有栏杆,主要是风景很好啊!”从玻璃往外看,并不看低头向下看,只是仰头望天空,没有一点恐惧。   “要我送你上班吗?”他应该是看我不是穿着家居服,而是已经打扮妥当,宽松的羊绒衫配着水洗的牛仔裤,头上扎着丸子头,妆也画好了。   摆摆手,想着刚才看到的视频,又笑了,“不用,你先走吧,我要等一下再走。”   他又看了一眼,转身离开。我插上耳机专心把这个视频看完。   出门的时候发现他把桌上的早餐都吃了。我有些欣喜,把盘子收一收,也去上班了。   “呦,小瑾,这年假休的可是容光焕发啊!”小敏一看到我进来,就打趣我。而宁灼是跑到窗外向下望,寻找着什么。   本来请假并不是原本说是休年假,但是老板知道了之后说还是休婚假吧。于是全公司的都知道我是去结婚了,但是大家都没有收到请柬。双方都希望低调,但是我觉得有点对不起同事,于是今天带了很多吃的来。宁灼此番她正在眺望的——是徐林莫的车,看姑娘我是否是由老公送来的;而答案很显然是:不是。   东哥正好从茶水间出来,很顺手的接过我手上的食篮,“呦,这么多吃的啊!小瑾啊,你终于来了,你看看芜湖的项目,后天就要第二次提案了,等下我们开个小会。”   我点头,“我已经有个初步的想法,等下你先看一下。”   东哥拍拍我的头,“小姑娘就是乖。”   我很严肃,“东哥,我现在已为人妇。”   东哥塞了一颗葡萄到嘴里,“唉,我们公司又少了一朵花。这葡萄你应该是洗过了的吧。”   “嗯,洗过了。”   然后大家都来拿着吃的,笑笑闹闹,一片和气。不过设计师们还没有来,我把剩下的吃的每张桌子上放一些。   宁灼神秘兮兮的拉了张椅子在我的坐位旁边坐下。   “怎么样?”   “你昨天发给我的工作单已经都写完了,你可以发新的给我。”   宁灼叹口气,“果然有效率。不过谁要问你这个了,你家那位?”   开电脑,然后打开茶杯,“还好。”   “还好的意思就是不是很好的意思。”   “小灼,你这个AE做的真是入目三分,语言的洞察力已经超过我了。”   旁边的东哥插一句,“小火勺,你这样抢好朋友的饭碗是不对的。”   “不要叫小火勺!!!”抓狂。   我却在意的是那个“抢”字,果然做了坏事就变得草木皆兵。“小灼,你先去忙吧,回头我们再聊。”   宁灼看到我已经开了电脑,插上U盘把自己在家里整理的资料拖出来,“好,等下一起去吃饭。”   又看了下资料,把价值点写在纸上,东哥拍拍我的肩,“走吧,小花园聊一聊。”   然后又回过头,“晏女王!”   晏女王是个很厉害的人,工作能力强,学习能力也强,一直很佩服她,更佩服她那幅什么都看不下去的样子。宁灼说她只看得起高雅的东西,也就是众人所认同的那些高雅。   三人坐在小花园了,东哥点了烟,晏女王立刻皱眉,“有女士在场不要抽烟。”   东哥有点尴尬,把烟按在烟灰缸里,“那聊一聊各自的想法吧,女王,从你开始。”其实我们三个人,东哥才是头儿,项目总监。   看着那烟虽然按灭了,但还是有烟一缕一缕的飘上空中,不知为何,挪了椅子,想坐近些。   三人说完自己的想法,商量了一会儿,但是没有想到更好的想法,东哥又点了支烟,晏女王推门出去了。我盯着眼前的植物,发呆;尔后,拿起一本画报,慢慢的翻,想找些好的词语。东哥问,“怎么样?”   “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还没有具体。”   东哥抽完最后一口,看了下手机,“那早晨就先这样吧,到饭点了,下午我们再碰一下吧。”   点点头,这时候宁灼推门进来,“我们去吃饭吧!”   东哥说,“不要邀请我,最近在减肥。”   宁灼白眼回之,然后拉了我的手,“走吧!”   大厦楼下就有餐厅,所以不用跑很远,“怎么样怎么样?”   我只能摇摇头,“只有一个大概的框架,具体的还没有想法。”   “啊?”   “不是在说提案么?”   “……”   才明白过来,“工作时间为什么要聊他?”   “现在是午休时间。”   “你听说过广告人有午休时间吗?”   “听说过……”   我垂下头开始专心吃饭。   “因为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你才回避这个问题的。”   “嗯,小灼,你真的很机智。”   “……”   “可是既然这样,为什么要结婚啊?”   我抬头,眼里落下一抹光影,有些模糊,“可能是为了一丝希望吧。”   宁灼小声嘟囔,“哪里有希望了。”   我装作没有听到,又埋头吃起来,只是觉得有些无味了,奇怪,一向好吃的餐厅。   下午三四点的时候,终于敲定以“全维度综合体”为定位,又做了些别的项目下的新工作单,一转眼发现已经八点了,只剩下设计师小新和羊,急匆匆收拾了东西去菜场买菜,回家做饭。   其实以前若是这种情况,就随便吃点东西算了,或者回爸妈家吃饭。但是现在身份不同了,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回家做饭的。   做了饭,已经快十点了,做完了饭倒是一点食欲都没有了。徐林莫开门进来的时候,我正歪在沙发上发呆,而餐桌上的花茶鱿鱼还有点余香。“又加班了吗?”我们没结婚之前也会经常加班,他常常会去接我,你们像正常恋人一样。   回过神,“嗯,但不是太晚。”起了身,接了他的大衣和包。再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洗好手端起了碗,“你吃了吗?”   “没、、、、没有。”   “那你还在看什么,不吃吗?”他倒是轻轻笑了。   有些怔愣,但依然是走了过去,也安安静静地吃起饭来。   吃完饭,他去了书房,我把剩下的饭菜收拾好,又把明天带到公司的饭菜也放到冰箱里,然后回卧室洗了澡。找出他的衣服,准备放到客卧去,谁知刚出门就撞到他,“去哪儿?”   “呃~”   “我今天睡主卧。”   手上的衣服掉了下来,他皱眉,“看来你得重新准备一套干净的睡衣了。”   “嗯好。”平静的转身,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不过一瞬间,就把多余的情绪掩去了。   伸手接过我手上的衣服,他就去了主卧的浴室,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留了床头的灯,转身去睡了。   过了一会儿,他出来,在床的另一边躺下,我伸手关了床头的灯,他说“晚安”,我轻轻嗯了一声。两人都是背对着。过了一会儿,听见他说,“爸妈说让我们早点生个孩子。”   我的眼泪出来的有点突然,猝不及防的滑进枕头里,依旧隐了声音,“嗯。”然后又淡淡地加了一句,“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班。”   徐林莫听出了我的些许鼻音,“明天我会早点回来,你的手艺不错。”   “好。”我闭了眼睛,“明天多做一些。”也不问他想吃什么,因为他的喜好我都知道。   他再没说话,两人各占床的一边,中间空出很大一块位置。还好床大,不然该多尴尬。   我睡的很浅,醒的像往常一样早,很快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看着他侧向一边睡的背影,看了很久很久,想伸去去抱一抱他的背,但是不敢。天大亮,就算是拉着窗帘,还是能看到清早的光线,起床,去做早餐。   做好早餐,并没有等他醒来一起吃,因为有些低血糖,吃了之后依旧抱着电脑开始找好玩的东西看。不过今天因为卧室里还有他在睡觉,便抱了电脑,到书房去,在飘窗上铺了一块毯子,柔软舒适。这个房子,最大的好处就是每一个房间不是带着阳台,就是大飘窗的设计,就连厨房和卫生间都是带着小的生活阳台。真是从心底里高兴他的喜好和自己有些相似。   我看的尽兴,并没注意到他,倒是不久之后,我坐在他的床边,他微微笑着给我讲这些过往:   起床见你不在,出了卧室,看到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不是去洗手间刷牙,直觉转身去了书房,推了门,看见你带着耳机盘腿坐着,眼里又是笑意,不知道在看些什么。起来这么早,只是为了看无聊的视频吗?   原想,突然要求从客卧睡回主卧,你会对着我闹一顿,却不知为何你一直这样隐忍不发。女人不都应该是一幅锱铢必较的样子吗?自己这样说,不过是为了父母的一句话,才来主卧跟你睡在同一张床上。华菁说你很笨,看起来是有些。可为什么会觉得有些失望?      有时候会觉得有些烦燥,我虽不常动气,却也会心烦意乱,所以喜欢写字,纯粹的写字。高中的时候遇到一个语文老师,他热爱研究,六十不到就秃掉了一头华发,看着像个八十岁的糟老头;虽然他人好,不仅爱研究而且善研究,但是实在不能算上个好老师,讲故事,讲风月,讲伦理,讲写字,就是不讲课。其实并没有多大改善,只是变得喜欢写字了,可以静心,每次都由乱笔带过慢慢变得平静温和。公司老板娘夸说字好,便经常会让我给她手写一些写合同上的补充条款。其实很汗颜,不过大家的字都糟糕,所以自己才会被一时当了宝。   宁灼好奇几天之后,便也不再缠着我问徐林莫的事了。工作又挺忙,我也没再琢磨徐林莫对着我到底是怎样的心思,就算是厌恶和忍受,我也等着他来亲自告诉我。即使华菁再无理取闹,我也能如以往和气对她;不管怎样,纵然是我后来的,但现在我才是正主,是与他有着法律保护的夫妻关系。   但是,这样的想法,对于一个看重真实感情的人来说,不过是一时的安慰,并不牢靠。   我们开始一起在主卧睡觉,不过,中间隔着一道屏障,谁都没有越过,只是占据床两边,没有人觉得不妥。    作者有话要说:  嗯~~~~~ ☆、第三章 斯玄归来   林莫一个星期会有四天在家里吃饭,如果不回家,他会提前通知我,而我做什么他就吃什么,从来不会提意见,我们就这样相处着。偶尔回老宅吃饭,徐父会一些上班的情况,林莫会简单回答几句,而我会把好玩的东西讲得很仔细,因为他在一旁听,那些话,本来是要讲给他听的。   一个妻子,会喋喋不休的和丈夫分享生活中好玩的事情,我没有这样的机会。徐父哈哈大笑的时候,我会偷偷看他弯着嘴角轻笑的样子。就这样,我一点一点地攒着幸福。      接到华菁的电话,我礼貌拒绝,“对不起姐姐,我要加班,所以来不了。”然后挂断。是的,我在逃避,一直看着华菁在自己面前做戏,现在却忍不了,只因为,徐林莫。   早晨请了假,去机场接顾斯玄。这位公子哥是我的表弟,不按常理出牌,众表兄妹都敬而远之;我仗着长姐如母的理由,由着他比旁人多了一分纵容,于是与他自小亲厚,旁人不能相及。   “胖胖!”他占着身高优势揉着我的头。也因为我上学时因为生病胖过一段时间,他便这样叫我,一直。   “国外不好玩吗?”已习惯他的方式,接过他的行李放到后面。   “不好玩。当初说让你跟我一块儿出国你又不去。”手指拨弄着挂在车上的平安符。   “那还不把我折腾死,少爷。”发动车子,又问他,“回你家吗?”   “不,去你家。”眼睛瞟着窗外,似不经意。   “又没跟舅舅说吗?也行,你常住的房子经常有人打扫,去我家也行。不过你既然回来了是不是也要跟舅舅说一声?”   “我是说,去你家。”他声音上扬,我知道他有点不高兴了,大少爷脾气阴晴难定,不好捉摸。   “我家?”   “你新家。”手指狠狠弹了一下平安符,然后垂下手来。   “顾斯玄,你不是开玩笑吧?”   “我像吗?”   看他脸色有些不善,只好妥协,这是我作为姐姐最尽职的地方,永远都会妥协,“我先跟你姐夫说一声吧。”   顾斯玄用手撑着头,不语。   给徐林莫打电话,通了,但是没有人接。只有按下电话,打给舅舅,告诉他顾斯玄回来了,在我这儿。   “斯玄?”   “干嘛?”   “你怎么好像胖了一点点?”   “前一个画报这样要求。”是了,顾斯玄同学虽然是个纨绔子弟,但也因得天独厚生得一张好脸与一幅好身材,兼职拍些平面。   我笑,“还有八块吗?”   他笑,伸手就要解开衬衫,眼角微挑,“给你摸摸?”   我咳,“斯玄,你怎么越来越轻浮了。又交了好多女朋友吧!”   他心情变好,笑道,“不多,才7、8个的样子。”   看他一眼,结果他伸出手来拍我的头,“哪像你,纯情少女。”   只得翻白眼,“第一,顾斯玄,我是你姐姐,你可以礼貌一点儿;第二,我现在已为人妇。第三,这个七八仅仅是你能记住的吧。”   他冷哼一声。   “我结婚的时候你怎么不回来呢?”   “忙。”   “……”   我暗自庆幸徐林莫已经睡在了主卧,不然这厮发现了还不定怎么数落我呢。   整理好行李,又做了些饭菜,本想出去吃,顾少爷说懒得动。吃完饭我让他好好休息一下,毕竟坐了这么长时间的飞机也挺累人的,我打算回去上班;结果他说不累,姐,你陪我去买画具吧。   虽然他的画具不管在哪个房子里都有N多套,但由于这是我的新家,顾少爷第一次入住,自然是没有的,所以一定是要去买新的。   我摸了摸额头,“斯玄,你休息一下吧,明天我们再去买好吗?”   “不行。”   “可是我只请了半天假。”   “你再请半天好了。”   “……”   然后就陪着他逛了一下午,画具只是寥寥,但他添置的衣服倒是许多。   我自己的工资卡已经不够用,用了爸爸给我的副卡才应付下来。我暗暗想,一定要把这账单寄给舅舅,一定。   顾斯玄去买了两杯冷饮回来,我已经埋着头睡着了,头放在手臂上。他走过来,“才这么两步就累了?”语气里满满的鄙视,却轻轻把我的头放到他自己的肩膀上。然后把我手里的袋子拿过去放在脚边。   我以超人姐姐自居,做着保姆的活。   然后摊开手臂,把我的头放在肩窝,我真的十分累,呼吸均匀但是很轻。   但是我并不知道我此刻正在想的人,他看到却是另外一幅样子。   徐林莫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他朝这边看了一眼,就转开眼去,和别人一同乘电梯上去。她今天并未上班,而他不知;更甚者,她旁边的这个男人,他也不知。   不知为何有点心浮气燥,也许是华菁刚刚找他闹过的缘故。待他处理完事务,在二楼的一个盲点再看楼下的时候。   华瑾已经转醒,那人对她说“你还说要去上班,看你累的吧!”   “不是你让我提那么多东西,我会累得睡着吗?”她拔了拔头发,然后张嘴咬住他递过来的饮料吸管。   那人伸手揉她的头,似乎仗着比她高,特别喜欢揉她的头,“那少爷把肩膀借你睡了那么久,都麻了,快给爷揉揉。”   华瑾哼了一声,捏了拳,送他一拳。   谁知他“啊”了一声,“姐,断了!”   华瑾想是真的睡麻了,这一拳可能重了些,慌忙放下饮料,“对不起对不起……”帮他轻轻的揉着。   徐林莫拿出手机,看着上面的未接来电,播过去。   电话铃声想起,华瑾帮他揉着手臂,倒是顾斯玄先听到,顺手从她大衣口袋里掏出来,“你继续,我帮你接。”话还没说完,“怎么断了,真没耐心。徐林莫,是谁?”   “你姐夫。”华瑾放了手,拿过手机,回拨过去。   响了几声,“喂?”   “你在忙吗?”   “你给我打过电话?”   “嗯。斯玄回来了,我表弟,你没有见过。我今天没有上班,去接他了,然后现在在陪他买东西;给你打电话是因为他想去我们家住,然后跟你商量一下。”   “不是商量,是通知。”某表弟不屑的声音。   他的声音不由自主的放软一些,“嗯,你做主吧。我需要给他接个风吗?”   “不用不用。他是个好孩子,不用这么客气。”   从二楼看下去,孩子?哪里像个孩子?   某弟:老子哪里像个孩子,比你小五个月好吗,半岁都没有好吗?   某母性光辉闪耀的人,“那你晚上回来吃饭吗?”   “我可能有事。不回来吃。”   “嗯好。”   “那我挂了。”   “好。”   转过头,顾小弟撇着嘴,“我哪里像孩子了?”   揉他的脸,“不像不像。”   斯玄黑了脸,拍开我的手,拎起袋子就走。      二楼处,“徐总?”   “嗯?”   “王董在十一楼会议室等您。”   “我现在过去。”      回了家,我在厨房做好饭,叫了他三次,他都说再等等。   后来实在是怕饭凉了,推开门,我立在门口。   “漂亮吗?”他把墙壁的一面都作了画纸,勾勒了一幅山水,流水前一幢小屋。是我以前说过的,想嫁一个相爱的人,以一茅屋栖身,儿孙绕膝,携手老去。   “你!”先是震撼,画画的很好。但是想想这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家,不能这样妄自做了一间房的主,“这个,快擦掉。”   顾斯玄黑了脸,“送你的新婚礼物,不喜欢吗?”   “这个,不是我一个人的房间!要是我的,往常你怎么弄都没有关系,可是要是他不喜欢怎么办?”   “你倒是真在意他!”嘴里却嘟囔着,“以前我怎么样都没有关系的,现在你倒是更护着他了。”   “这是尊重啊尊重。”   “我画都画了,怎么了?”   我几乎咬碎了牙,“就怪我平日太疼你,把你宠的没样子。”   他咧起嘴,“小爷的画画的不好怎么的?至于让你嫌弃成这样吗?”   只得把他拖出来,“不要偷换概念了好吗?”   他不乐意,收起东西,“我先洗个澡,再吃饭。”   见他去洗澡,我把房间收拾收拾,再一抬头看,一幅山水画做了卧室的景,哪里有不好,似乎隐隐听到水声淙淙,顽童笑闹;只是怕他不喜罢了,因爱生畏。这是我的梦想啊,斯玄他知道,便在我的新房里画了这一室山水一幢小屋,什么都有,却画不出那份缺失的情。   想了想,拿起手机,“斯玄在卧室墙壁上画了一幅山水画,送给我们做新婚礼物,如果你不喜欢,在你回来之前我把它弄干净。”想想语气有些太过卑微,又加了一条,“斯玄的画画的十分好。”   过了一会儿,打开手机,“不用了,本来就想买一幅山水画挂在那里,一直没寻到好的。”舒了一口气。   放下忐忑,“斯玄还是个孩子,有时候难免有些小性子。你需要让着他一些。”   发了信息,不知自己为什么要向他特意解释这个,不由的有些急躁。   “顾斯玄,你再不出来就不要吃了。”   “来了来了。”   头发湿湿的,跑到面前,甩了我一脸。“笑,华瑾,你嫁了人脾气越来越坏了。”   把脸上的水在他睡衣上擦干,微笑,“去把头发擦干,会感冒的。”   把毛巾扔我头上,“帮我擦。”   深呼吸,微笑,“滚回浴室擦干。”   撇撇嘴,转身,又甩我一脸水。   我深吸一口气,抚额,“顾斯玄,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那厢没有回答,只是吹风机的声音呼呼响起来。   徐林莫开门进来的时候,顾斯玄瑞侧躺在我的腿上,正忙着帮他掏耳朵。   我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下时间,“这么早?吃饭了吗?”然后推开顾斯玄,走过去接他的包和脱下来的大衣。   “还没吃。会开完的早,就回来了。”   我一向是不留剩菜的,“那我给你下面条吃吧。”   “嗯。”   转身进了厨房,却留意着外面的情况,十分担心顾少爷又耍少爷脾气。   徐林莫看顾斯玄依旧是原先的样子侧躺着,眼睛却盯着他。   徐林莫坐在另一张沙发上,“顾斯玄?”   顾斯玄却转了眼,语气带了八分不屑,“领子上有口红印。”   徐林莫神色淡定,想应该是华菁故意留下的,起了身住浴室走。“华瑾从小脑子就不好使,眼光也是。”   徐林莫回身,语气也是嘲笑,“听说她最宠你这个表弟。”   “……”可能觉得躺着在气势上弱了一截,坐起来,“很遗憾我在国外,没能阻止你们结婚。”   徐林莫也不知为何来了心思,回讽,“那也要看你有没有本事。”   顾公子“切~”转眉,起身,“姐,我也饿了。”   徐林莫迈开步子,往主卧的浴室去。   他一过来就揉乱我的头发,说不赢别人就只有找我出气了,因为貌似那个别人是我丈夫。把他推到一边,“晚上不要吃了,你的八块腹肌要变成一块吗?”   林莫洗完澡出来,我已经把面做好,“林莫,面好了。”   然后被顾斯玄一把扯过,“快点,这个耳朵还没有掏干净。”   我却有些讪讪地,突然觉得有些尴尬。慢慢坐了下来,扶正斯玄的脸。   而我也不知道此时:坐在桌前吃面的徐林莫,看着我的背景,我的头发的一侧绕到耳后,耳朵几乎透明,动作很轻;他下意识地,又把我和华菁比较起来。    ☆、第四章 比较生亲   遇到华菁好像是很多年前,没见到过这么飞扬跋扈的姑娘,好像什么都应该是她的,看她一脸想要的样子,却别扭的说不在乎,然后又不放手;心想这个姑娘和别的人倒是不同,格外不同;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总是得不到想要的糖果。于是就起了意,想放到身边好好疼她,把她想要都一一送给她。   而华瑾却不同,不争不抢,明明是自己的,被别人拿去了,也只是笑笑,回头跟别人解释,我其实也不是很想要那个,真的。好像对她来说什么都是不重要的,平白让人看低了去;但细细看来,这只是她与生俱来的的一种教养。   而长此以往,哪一种人,又更能走进人心里去呢。   这时候,是因为不爱,没有想到,一个总是抢,是出于虚荣;而另一个,总是放,是出于宽容。而因为爱和不爱的关系,总是会偏心一些。   ——徐林莫   顾斯玄要看恐怖片,拉着我不让走。我本来是害怕的,但被他折腾了一天,只是个困,最后歪在沙发上睡着了,顾斯玄看会电视看会我,最后拍醒我,踢了沙发,“滚去睡滚去睡,一点意思都没有!”然后不知又发哪里的脾气,把卧室的门关的震天响。   迷迷糊糊进了主卧,床头的灯亮着,睡下之后,灯灭了,困意十足,也没有想到是他在等我。只听他说,“那口红,是华菁留下的。”   我心头略酸,你不说,我又怎么会不知道是她的。很想问问他到底是想怎么样?希望我怎么做?可是怕他说一句希望你成全我们,自己又放不了手。只得吞里嘴里的苦涩,装作睡着了。   流泪还是流到了枕头上。睡到半夜还是醒了,终于有了勇气,侧过身,看着他的睡颜,“徐林莫,你真的,就没有一点点喜欢我吗?”   声音很轻很轻,怕吵醒了他,也怕惊醒自己。心中的酸痛难忍,起身下了床。   我不知道那时候的林莫根本就没有睡着,而且他轻轻翻了个身,也同样的问他自己,却又多加了一句,傻丫头,你是有多喜欢我,这次才会和华菁争锋相对呢?华菁说,不管什么,你都抢不过她的,于我,只是你们争抢的新玩具吗?或者,是你翻盘的棋子?   其实,要赌多大,才能把自己也压上去呢?要赢得什么,才会这么孤注一掷呢?   开门出去,顾斯玄在阳台上打电话,声音轻轻的,像在哄着谁,但又隐隐有些不耐烦。夜色正好,华灯依旧。   坐在他旁边,笑笑,“新女友吗?”   他快速收了线,“是啊,一点儿都不懂事,深更半夜的。”   “你谈了那么多个,就没有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吗?”想了想,又转了话题,“我明天要去上班了,你自己找朋友去玩儿。”   “华瑾,你干嘛要去上班啊,坐在家里姑父还能饿死你吗?”   “你自己游手好闲就算了,反倒来嫌弃我。”   “你想啊,上辈人辛辛苦苦赚那么多钱,不就是希望下一代可以游手好闲,想干啥干啥吗?”   “一套歪理。”   “姐。”   “嗯?”   “没事,就叫叫你。”然后把头靠在我的肩上,“真怀念小时候啊!”   坐了半晌,明天还要上班,起身回卧室,却没想到林莫也醒了。   “吵醒你了吗?”   “其实如果你有什么心事,也可以跟我说。”他平躺着,看着天花板。   “嗯。”跟你说吗?说什么呢,说我有多喜欢你吗?说我看着你和华菁有多别扭难过吗?不,林莫,我可以告诉你我有多爱你,但是仅有的自尊心,我是不会交出来的。   他伸了手,透过背子抱了我。“我们是夫妻。”   我说,“好。”可你刚刚还告诉我你衣领上的口红是华菁的,让我怎么相信你呢?“林莫。”   “我在。”他透过被子,抱着她,像是知道我为什么叫他。   忽然之间,我像是看到了希望,眼泪又偷偷地流了满脸。   第二天起的慌张,醒来的时候没有尴尬,两人还是各自睡在床的一边。   “没有时间做早餐和午饭了,不好意思。” 我一边穿外套一边很抱歉的跟徐林莫说。   “没关系。你对谁都很客气,甚至在岳母给你盛饭都会说谢谢。”   一时不知道什么回答他,只得呵呵笑了一下。在玄关那里穿好鞋,又急匆匆脱掉,跑到二楼的客房,特意把他摇醒,“斯玄,你反正不会吃早餐了,中午的时候老地方,我请你行吗?”   然后他把枕头朝我扔过来,“给我滚,故意的吧你!”我躲开,吵醒他了,真好。   然后急匆匆跑下来,心情比每天早晨看纪录片还要高兴一些,我倒是会给自己找乐子。      徐林莫一直站在门边看我,说,“我送你吧!”   我犹豫了一下,说好。   路上他说,中午我们一起吃饭吧。   啊?   斯玄回来,我做姐夫也该请他吃顿饭。他说。   哦,好。昨晚上他临时起意抱了我,所以现在以为他是想约自己一起吃午饭,原来是自己多想了。   “不愿意吗?”   “没有没有。”   两人从认识到结婚,见面的次数也不太多,都是在家里吃,有父母在,婚后也从没有出去吃过,这倒是第一次。   他看到我习惯性的去挠右耳,嘴角溢出些笑意。问我,“怎么了?”   我摇摇头,说没事。   下车的时候,他只是把车停到路边,等到我下车,就开走了。嗯,开走了之后,我才想起来,今天,他是开着我的车,然后送我来上的班。   中午没有车,要怎么去接顾斯玄?大少爷又会发脾气吧……   我望天,抓头发,“他送我上班不会就是想开我的车而已吧!”   不知道徐林莫看到车上的小挂件会怎么看我,一个笑眯眯的樱桃小丸子,昨天顾斯玄非换上的,平安符已经被他扔了。   中午还没到下班时间,顾斯玄就打电话来,“我到了啊!你快点的。”   宁灼凑过来,“你表弟回国了啊?”   拿着电话,点点头,对着电话说,“那个斯玄,林莫也要一起去。”   那边冷哼一声,“来呗!”   他语气一扬,我就知道他有些不高兴了。毕竟他和林莫接触的少,见面多了应该就会好的。   挂了电话,“小灼,你要一起吗?”   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约了人。”   这边收拾好东西,电话又响了,大少爷催人的时候很没有风度,“顾斯玄,你饿的话就先点菜好吗,再继续打下去我的手机都要没电了!”   那边的人说,“小瑾,我到你公司楼下了。”   “林莫?”   “嗯。”   “我马上下来。”然后转头跟东哥说了一声,便出去了。   没想到林莫并不是坐在车里等我,而是站在车边,看着大厦的大门,我一下来他便看到了。林莫向我走过来,接过我手上的包,然后虚搂着我的腰过了马路。他的教养就是这样好,如果他要真正待一个人好,那人必定是逃不了的吧。   拉开车门让我坐了进去,“去哪儿?”   “民主路。”   “风回路转?”   我笑了,“你怎么知道?”   “那家老板是我朋友,听说这名字,是他的一位客人起的。”   心里真是有些说不出的惊喜,“是我。原本是峰回路转,我想太过凌历,不如改清风的风。”   “也正合了他菜的特色,清淡却又齿颊留香。”林莫接下去。   我点点头。   “小瑾,我们早该认识了。”他把车转弯,极其平稳。   我心里微叹,是啊,好些喜好竟然都是一样的。可是突然想起,他以前一定经常带着华菁去吧。      (徐林莫想起第一次带华菁去,她一脸讥讽,“字都写不对的老板,菜能有多好吃。”当初觉得她生气的样子挺可爱,还跟朋友争论半天,甚是有趣。最后朋友怒极,他还笑着说,你和一个小丫头计较什么。朋友当时也回了一句,“这名儿就是比她还小的丫头起的,人家可不像她一样。”不曾想,起这名字的人,是他后来的妻子。)      我不愿听他这样坦然的提起华菁,转了话题。“斯玄脾气有些大,但是人很好,你顺着他一些就好了。”嗯,提醒一下,以免等下大少爷发脾气。   徐林莫转头看她,“当小孩子哄?”   我笑,“对对,当成小孩子哄就好了。”   徐林莫也笑了,“小瑾,你不累吗?”   “嗯?”   “我听别人说,你几乎没有脾气,不管别人说什么,从来都是只笑着点头说好。”   我想,哪个别人,就是我堂姐华菁吧,只不过,她的原话大概是,软弱无能,任人鱼肉吧。“林莫,其实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我便是什么样的。”转头看了他的眼睛,是啊,如果你愿意信我懂我,旁的人说什么都没有用;如果一个人对我有偏见,我自己说什么也是没用的。   徐林莫停了车,“到了。”   两人下车,徐林莫再没有给我回答。   刚推门,一个样子小小的服务员说,“瑾姐姐,你弟弟等你好半天了,脸色不太好哦!”   “什么程度?”   “喝芒果冰都没有表情。”她做了个鬼脸。   “这么严重?”她点点头。   另一名服务生走过来说,“徐先生,还是老位置吗?”隔了好远走过来迎接他。   徐林莫说,“我和小瑾一起。”说着扶了我的腰向顾斯玄坐的那桌走过去。   众服务员,“他们?”   然后众人互相摇头。   “斯玄?”   他放下手机,对着我们笑道,“来了?”还象征性的站了起来。   这一瞬间我觉得他好像懂事了,不过忽然觉得有点不认识,平常他在自己面前只是撒娇发脾气。   习惯性坐在了顾斯玄旁边林莫的对面,“怎么突然变的有礼貌了?”   顾斯玄嘴角一挑,也在我耳边回答,“说什么也不能在外人面前给你丢人是不是。”   声音不大不小,徐林莫刚刚好能听到。   我觉得他似乎懂事好多,能顾及到别人,不给我找麻烦了;只不过那句外人,大概会让林莫觉得这顾家小弟对自己十分仇视,第一次吃饭就警告他只是个外人。哎,真是~   刚坐下,老板就来了,“听说林莫和小瑾是一块儿来的,我特意来看看。”   林莫笑着,“继风,小瑾是我太太。”   我愣了半晌,回过神来笑着,“谭先生,林莫就是我那‘秘密’结婚的对象。”   老板一脸惊讶,“刚刚他们说华小姐,我还以为是。。。。”尔后又笑了,“以前就想介绍你们认识的,真好。”   我有些尴尬,低下头去。谭继风虽和自己只能算普通朋友,但一直有些过于关心自己,想了想,怕是也是有些意思的,不然也不会我们一落座他就过来了。   顾斯玄笑,“谭大哥,我姐可是嫁人了,你下手太慢了。”说完还拍他一掌。   谭继风有些尴尬,不过也坦然承认,“哎,是啊!”   我瞪顾斯玄,“再瞎说!”   徐林莫揽了我的肩,“继风眼光一向好。”   顾斯玄立即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谭继风笑了笑,说了声是。又说了句,“你们结婚我错过了,这一顿就算我的,恭喜你们!小瑾,祝你幸福!”   他的眼神我懂得,深切的关心,我微笑着朝他点点头,“谢谢你。”想想,谭继风也算是朋友,没有请他确实也算自己不对,“对不起,我们结婚没有宴请朋友。”   谭继风大转眼看了徐林莫,“你们俩都是低调的性子,不爱张扬。”然后拍了拍斯玄的肩说自己还有事,不打扰你们吃饭了,先告辞。   我们也没有留他,坐下来吃饭。   这一顿饭吃的极其融洽,只是偶尔林莫会问几句斯玄的学业和生活,斯玄一字一句回答的都很有礼貌,偶尔会给我夹点她喜欢吃的菜,气氛不冷也不会太热闹;和他平时吃饭不爱理人的样子判若两人。我夹菜时候会侧过脸看顾斯玄,因为平日吃饭,我夹什么他一定会跟着筷子抢,然后笑嘻嘻的抢到自己碗里去。林莫也偶尔给我夹菜,我只能含着菜小声说谢谢。   吃完饭,斯玄说,“我下午约了人,就先走了。”   他走了几步,我叫住他,把自己的围巾递给他,“不知道冷吗?这里的冬天阴冷阴冷的,穿这么少。”   他哼了一声,“你又没提醒我。”伸了脖子,我踮起脚来给他围好,“等下有时间去看看你爸。”   “再说吧!”转身走了。   林莫走来上牵了我的手,“我们也该走了。”   然后问了一句,“你讨厌吃鱼?”刚才他注意到,鱼虽然是我点的,但是没有夹过,而顾斯玄给我夹了很多菜,却唯独没有夹鱼。他给我夹过去,她说谢谢然后安静的吃掉,却看到顾斯玄侧过脸看我一眼。是不是有些太明显?   “没有。只是不常吃。”   “你弟弟挺懂事的。”   我笑起来,“是啊是啊,他其实挺懂事的!”心想,他懂事?哪一点儿懂事了?撒娇耍赖哪一样不是信手拈来。不过听别人夸他还真是很高兴呢!    作者有话要说:  微博号:城木chenmu 欢迎勾搭~~~~ ☆、第五章 不放手   斯玄约了朋友,回家最早也是凌晨了。在公司加班到十一点,回到家刚洗完澡林莫也回来了,我双腿缩在沙发上,毛巾包着头,正在擦着湿头发。听见开门声抬起头看他。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你也刚回来吗?”   “嗯。”扔下毛巾,“给你去放洗澡水。”   他拉住我的手,“不用了。我来帮你擦头发。”他的手心是干燥的,但是有些热。他让我坐回沙发上,然后坐在我面前,一下一下地给我擦着头发。他的大衣没有脱掉,毛昵在晃动中总是碰到我的鼻子,有些痒,但是我不敢动。只觉得这一刻,不该被这些小事打断。   “总是工作这么晚,工作很开心?”他问我,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明明可以在华胜上班,或者别的公司,为什么偏偏要去一个那么小的广告公司,还那么拼命。“嗯,很开心。”然后扬了头,做了严肃的脸,“富家女不知民间疾苦,体验下民情。”   他的嘴角翘了翘,“哼。”   “哼是什么意思,徐先生,你有什么不满吗?”   他把手伸到我脑后去继续擦拭头发,这样就有些像是抱着我了,“真是不知民间疾苦,好好的占了别人广告公司的一个工作职位,这就让找工作的人少了一个就业机会。”   “怎么能这么说呢,工作嘛,有能者居之。再说了,根据守衡定律,我占了一个位置,必定也是让出了一个位置的。而且,估计比我这个文案有价值多了。”   “你可以自己开广告公司啊,不仅不占位置,还提供更多就业机会。”他打趣我,有些恶作剧的把毛巾包着我的头,让我看不到他的笑脸。   鬼使神差的,我说,“我只想做个小职员,努力生活,夫妻和睦恩爱,儿女听话。”没有那么多野心,幸而生在华家,衣食不仅无忧,更算得上是优渥富贵,我怎能不更加珍惜。   他的手顿了顿,然后继续擦了一会儿,“可是人总会有些理想,或者特别想做的事。”   我抓了他的手,他看着我,“这就是我的理想,就是我最想做的事情。你可以说我不求上进,没有志气,但你不可否认,这就是我想要的。它们,对于我来说,和远风对于你来说是一样的。”   他把毛巾从我头上拿下来,微微笑了笑,很有礼貌的那种,“我有些累了,自己去吹干,我先去洗澡。”   房间里被灯光照得如同白昼一般,我侧了头,窗帘没关,落地玻璃尽忠职守把黑暗挡在了窗外,我看到了玻璃上的明亮,我乱糟糟的头发,和林莫离开的背影。但是我还是看到了镜像后面的夜晚,空气睡着的时候就是黑色的,就像现在。还好,明天太阳会叫醒它们,而我还可以期待。      斯玄果然到第二天清晨才回来,我到次卧去刷牙。本来是斯玄睡的,但他住了一天之后搬到了楼下的客房。   “姐。”   “早上好!”早餐刚刚做好,一颗煎蛋,一碗小米粥,还有些烤面包。今天的早餐很简单,但是需要些时间。   他拉过我碗,“饿死我了。”然后抓了面包往嘴里塞。   “斯玄。。。。你能不能,先去刷牙洗澡。”宿夜不眠的人,身上会有些新陈代谢留下的味道。   他低头吃着,伸手拿了烤好的面包片,并不愿意理我。   只好又退一步,“那你至少先去洗个手?”   他朝我伸手,无奈,只好把手上的筷子递给他。   徐林莫今天也起得比平常早,他下楼的时候斯玄刚刚吃完。“早,斯玄!”   “早!”然后回了房间。   “早!”   我点点头,“早!你先吃我的吧,不知道你今天会起这么早。”   他坐下来,“你平常都是这么早就吃早餐?”   “嗯,有点低血糖。”   “那,每天我的我早餐是?”   没错,现在是六点四十,而林莫每天八点四十起床,但吃到的早餐都是热的。“你起床前五分钟,我会重新做一份。”   他的表情有些好笑,“我今天有个早会。”   我点点头,然后去做另外一份。他走了过来,从身后抱了抱我。“谢谢!”吻了下我的头顶。   我僵住,平底锅里的流动的蛋液慢慢凝固,发出“吱吱吱”的声音。   他松了手,“要糊了。”我赶紧把蛋装到盘子里去,然后拿了蜂蜜和了鸡蛋,抹在面包片上,一片一片的放进锅里。   等我坐好早餐从厨房里出来,他已经吃好了,整了整领带,“我今天不能送你了,等下让张叔过来接你上班。”   “我自己打车去。”其实我想说的是,把我的车钥匙还给我,我自己开车去。   “也好。”他朝我笑笑。   公司进入进项目的阶段,所以提案一个接一个,忙到昏天黑地的地步,斯玄几乎每天都是昼伏夜出,徐林莫也比平常忙。   星期六加完班已经是下午五点,回到家,斯玄也在,在客厅看着电脑,“姐,你来看看。我们花了十来天拍的这午夜和日出。”   黑暗里孤独而又躁动的灵魂,一狗一人在暗夜的大马路上起舞,放松而荡漾,嘴角去抿成一条直线,眼睛空洞而绝望。   云破日出,摊开的双手呈现拥抱的姿势,太阳在脑袋后面只能看到一层光晕,那眼睛里流下的泪,不知为了眼前消逝的黑暗,还是为了身后突如其来的光明。   “很好!”   他撇过眼看我,“很累吗?”   我点点头。   “那今天不做饭了,我们出去吃。去谭大哥那儿!”   我们刚下车,就看到谭继风站在门口,像是刚刚送了谁出去。   “谭大哥!嘿,你知道我们要来么?这么热情。”   谭继风看了看我,又看了不远处的马路,脸上像是有些为难,他笑道,“是啊,恭候着顾少爷呢!小瑾,你脸色有些不好。”   “她啊,在家小广告公司做拼命三郎呢,最近忙的跟狗似的。谭大哥,最近有没有什么新菜?”   “恰好前天出了一个新汤,给小瑾补补。”他招呼我们往里面走。   透过玻璃,我看到刚离开的那辆车,是我的GT。顾斯玄也瞬着我的视线看了过去,他说,“那不是?”   “谭大哥,这几天我都没好好吃饭,今天来你这里吃顿好的。”   顾斯玄收了声,“呵!”   “好的好的,坐老位置吗?”他拉开门,请我们进去。   “嗯。”   刚坐下,顾斯玄把手掌放在未打开的菜单上,“按刚才他们吃的再上一份。”   服务员有些为难的看着老板,谭继风看了我一眼,有些不忍。“小顾,你!”   “怎么着?谭老板帮着他欺负我姐姐,还想着两头不得罪!”   我把眼睛从窗外收了回来,满眼的萧瑟,不看也罢。“斯玄,你别闹!”   他把菜单让我面前一扔,“我闹?我哪里闹了?!看着自己的老公带着小三出双入对,自己倒是忍气吞声装聋作哑,不嫌丢人吗?!姑夫就让你嫁这样一个人渣!!!!”   本来加班就已经累极,现在完全一点胃口都没有,倒是有些恶心,“如果你不想吃饭,我们就回去吧。”   谭继风伸手拉了我,“小瑾,我。。。。”   “谭大哥,我知道,谢谢你。”      在十字路口,出租司机开了车窗,我听到另一辆车上的广播里唱着:说好喝完这杯酒就再也不回头,可醉眼朦胧还是伸手跟他走了。司机人到中年,脸上却是孩童般的欣喜快乐,他也听到歌声,跟着哼唱起来“我相信你心里总有一个人,你无数次说着要放弃但终究舍不得。”   我有些讪讪,升了车窗,“师傅,绿灯了。”   师傅一踩油门,冲了出去,继续着歌声,“让我唱完所有的情歌,跋涉完所有的山水,只为了这一生你爱的风景和一个你不爱的远方人,我一直在这里等风,却等不到你。”他转过头看我一眼,“姑娘,你今天是赚到了,我年轻时候可是乐队的主唱!”   被他感染,我微微一笑,“真好听!”   我忘了这是第几次有人来劝我放弃你   你又怎么会知道我心里有多委屈   我只能笑着跟别人说我脑子有坑   然后再潇洒的一回头   叫她别太担心我   “不过我还是喜欢最后一段——   电影里说   你我之间本无缘分   全靠我死撑   以前觉得这话直戳泪点   现在却觉得说白了   喜欢一个人真的就是自己一个人的事儿   得拿出过日子一样的态度   只要还想继续   就大不了哭一声   硬着头皮再喜欢下去   世间还有什么缘分不缘分   都是撑来的。”   我努力维持着体面的微笑,他的声音很好听,带着轻微的沙哑和冷漠,如果没看到他的笑脸,会以为他是个不近人情的酷哥。“挺动人的。”   “哎,年轻时候看上个姑娘,为了她,我什么都没有了,最后她还是跟别人跑了。”   若他的歌声只是让我想起了自己,但他这一句突如其来的剥白,却是把我刺中了。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隧道里橙色的灯光打到他的脸上,他把左手拿起来,放在了车窗上,没有再说话。   大概过了两千米,左拐,过了一个路口之后,我有些小心翼翼,“大哥,那她,现在呢?”   “过得挺好的。”他扯了一个很难看的笑容,全然不如先前那样,“没心没肺的人都过的好。这世上狗屁的好人有好报,不当真的。姑娘,你别信!”   “嗯。大哥,您会唱《春暖花开》吗?我喜欢听这个。”   他也收了情绪,“呦,姑娘,你可真不客气,还开始点歌了!”   “像您这样的好嗓子,实在是难得碰上。所以得寸进尺,您给唱吗?”   “唱唱唱,小姑娘识货,大哥怎么会拒绝!”   如果你渴求一滴水   我愿意倾其一片海   如果你要摘一片红叶   我给你整个枫林和云彩   如果你要一个微笑   我敞开火热的胸怀   如果你需要有人同行   我陪你走到未来。。。。      那晚我回了家,“爸爸,我结婚时候你让我签了一些文件,能否告诉我它们是什么?”   “嫁妆。”他在书房,只开了书桌上的台灯,带着眼镜,像个寻常人家的父亲,捧着一本旧书。   “那林莫看上的是哪一件?”手抓住衣脚。   爸爸合上书,他很认真的看我,眼睛里有着中年人的疲惫,“小瑾,我不希望你知道。”   “爸爸,虽然你不说,我大约也能猜到。所以希望在您这儿确认一下。”   爸爸笑了,“那倒是,虎父无犬女。”   “爸爸,谢谢你。”我把手轻轻放在他的手背上。   “你不怨我就好。”他拍了拍我的手,“做父母,只希望你幸福。你从没开口要过什么,好不容易说喜欢一个人,爸爸怎么能成全你。”   我找到父亲的律师,拿了南方大厦的资料,不由的苦笑,林莫,没想到你只值一栋大厦的价钱呢!   顾斯玄坐到我身边,“你在想什么?”   “斯玄,你觉得姐是不是很没出息?”   点头,“嗯。”   我转开了眼,“这就是了。”   顾斯玄握住我的肩,“怎么了?”   “我们一块儿长大,你知道我一直想做个贤妻良母,希望有一个相敬如宾的丈夫,一个可爱的孩子。”   顾斯玄并不说话,等着我继续说。   “一直以来,我都想和一个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厮守到老。”   “徐林莫,他不是吗?”他问,声音轻轻的,小心翼翼。   拿起桌的文件,“斯玄,所幸,我们生在富贵之家;不然,连买幸福的本钱都没有。”语气嘲讽,眼里分明是装不下的无奈。“既然我的钱都付了,那他就应该好好地演好角色,是吧!”   顾斯玄说,“不要说气话了,我看得出来,你爱他。”他什么时候见过我这样,从小,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慌不忙,不管受了多大的气也是毫不在乎,今天却说了这么些冷话。   “斯玄,但愿您能遇到一个两相情悦的。”   “带你去酒吧吧!”然后起身拉我起来。   我犹豫了一下站起来,把桌上的文件拿起来,“先把这个放好吧。”   眼睛盯着他,突然生出泪来。   顾斯玄抱了我,“你是因为他心里装着别人吧?”   眨了好久,还是掉了下来,滑到他的肩膀上,“原来都知道啊。我用了一楼大厦,抢了别人的男人。”   顾斯玄没有回答我。   我又说,“世事必有因果循环,斯玄,你说,我会遭到什么报应?”   “那么聪明的人,还信这个?像个老太太。”   两人就这么站着,顾斯玄握住我的肩,转了轻快的声音,“能有什么报应,大不了就是他不爱你。你在乎的也只是这个。”   我一下子豁然开朗,是啊,最糟糕的情况就是现在了,何必还需要抱着惴惴不安的心再和自己过不去。   “走吧,倒是好久没去酒吧了!”   “我去过。”   “这位先生,我好歹也是一位成年女士。”   “你一直打乖乖牌,真想不到啊!”他啧啧,直对着我摇头。   “大学毕业那天,和室友。”她笑。“不过酒吧真的是太闹了。”   “呦!那今天带你去一个好玩的。”   姐弟俩七点才出门,九点就回来了。   顾斯玄黑着脸,把钥匙扔在桌上,吧嗒一声。我一手捂着脸,依稀可以看出来是脸是红肿的,却因为笑着嘴角上扬。   顾斯玄把我按到沙发上,拿了医药箱,取了冰块让我敷脸,“斯玄。”   “闭嘴。”   “斯玄?”   这次直接是用眼神冷冷的瞟我一眼。   知他是真的生气了,“明明被打的是我,回来倒还要受你的气。”软软的声音,扮着委屈。   “华瑾,我跟你说.....”   “唉,你手机响了。”打断他,把桌子上的手机接通,然后放到他耳朵边上。   两秒后,他把手上的冰袋往桌上一扔,然后接过手机,“王晴雪老子告诉你,别他妈让老子见到你!!!”   捡起被扔在桌上的冰袋,心想,啧,这孩子,还是这么暴脾气。又听到他对着电话吼道,“就算老子劈腿又怎么了,别说今天是你哥,是你老子我他妈的也揍。妈的!敢动我的人,老子弄死你!”   我用另一支手拉他衣角,“斯玄,不要骂人。”   原本插腰站着的顾斯玄低头看了下我,然后直接挂了电话,扔在一边。   “还好,不是很疼。”   “都肿了还不疼!”   “王明阳也是爱护他妹妹。”   “靠他妈的,打女人还有理了。”   我觉得完全不能跟他讲道理了,只得抱怨说,“还不是因为你素日品行不端,连累我!”   顾斯玄生气的时候不能跟他讲道理,偶尔激将法能起作用,没想到这次,他的脸更黑的些。看了我一眼,然后起身,摔门而去。   叫了他两声,完全不理。想了想,不管他了,自己脸还肿着呢。   徐林莫回来的时候,我正对着镜子,弯着腰,在脸上涂药,因为是侧脸,所以姿势有些扭曲。   以为是顾斯玄,“气消了?”一抬头看到是他,不由的有些尴尬,不想让他看到这么狼狈的自己。   “怎么了?”他走过来,放下外套,很自然地接过我手上的棉签和药水。   “呃,被误伤了。”   他看我一眼。   眼神像有透视作用,就像古时候的判官,瞪你一眼,不由的有些心虚,“和斯玄一起,被斯玄现任女朋友的哥哥看到,以为他劈腿,然后....”   “然后动手打了你?”   我被他的喝问声吓到,为什么从他语气里感觉到一股冷冷的气息。“呃,他喝了酒。”   “喝酒?你们是在哪里?”   “酒吧。”有点心虚,“咝,你轻点。”   “对不起。”声音依旧是冷冷的,和平时里的温和不太一样。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两只手抓着衣角不由地生出些汗。   他擦完药,解了衬衣,“以后少去那种地方。”没什么语气,转身上楼了,看到他进了主卧。话说,他刚才是在关心自己,而且,还动了气。不由的微微弯起了嘴角。   晚上睡觉的时候,迷迷糊糊觉得有人在摸自己的脸,痒痒的,但是白天太累了,懒得睁开眼睛,只是轻轻说了一句,“斯玄,不要闹了。”便再也没有那种感觉了,一觉睡到天亮。醒来的时候,林莫已经离开,应该是有什么急事吧,他几乎每天都会吃了早饭再走的,然后送我们去上班。况且,今天是星期天。      斯玄敲了敲门。   “进来。”   “看什么呢?”他走到床尾凳上,手指轻轻扣着旁边的落地花瓶,悬起一只脚放在另一条腿上,半靠在床上,对着坐在飘窗上的我。   我取下耳机,眼里的笑还来不及掩去,“斯玄,你要看八卦吗?”   他不回答,眉毛挑了挑。   我笑的厉害一些,“要看吗?”   他走过来,眼睛看向我的电脑,我正在搜集资料,开了很多窗口。   “给。”我把脚边的一张A4纸递给他。   “……”他一把抓过那张纸拍在我头上。   笑得弯了腰,“是八卦啊,你看,我学了好久的才能画成这样的。”   是,是,是,当然是八卦,也确实是八卦,阴阳首尾相融,黑白两色,伏羲八卦。顾斯玄也笑了。可是,你想要的非正式的、没有根据的、荒诞低俗、不确定的小道消息或者新闻,没有。   “胖胖,你真的很幼稚!”   摊了摊手,“一般般吧。我忙完了,你想吃什么,我们去买,然后上我妈家去吧!”   这时候却听到门响,两人转过头去,是徐林莫。他扫了一眼还在笑的我,也并不好奇我们笑的是什么,脸色却有些不善,“临时出差,两天,后天回。”   “真的吗?”放下电脑,从飘窗上下来,语气有些抑制不住地雀跃。   我看到林莫眉头一皱。   斯玄问,“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我咳了一咳,“哪有。我来帮你收拾吧。”   顾斯玄勾起一抹笑容,“不打扰你们!”转身出去了,还带上了门。   徐林莫看着我走进衣物室,便走到窗台,坐在我原先坐着的地方,眉头皱着。看着我收拾衣物,大概从背影都能看出我的喜悦来吧。   我不明白为何徐林莫最后走的时候都没有对我说点什么,提起箱子就走了。   顾斯玄看我若有所思的下楼来,“来,喝杯苹果汁,刚榨的。”   “不喝,酸。”   走到我面前,塞到我手上,“可以美容的。”然后坐在沙发上,翘起腿,“姐,我们放弃他吧!”   “谁?”喝了一口,脸部肌肉皱成一团,果然酸死人。   “徐林莫。你法律意义上的丈夫。”   把苹果汁还给他,在他旁边坐下,“不行。斯玄,他现在有点喜欢我了。”   “……你刚才听他要出差,为什么那么高兴?”   “你都看出来我的高兴了?!诶,林莫不会以为我在赶他走吧?”   “……”   “其实是因为,你知道我以前经常参加户外的是吧,但近一年都没有出去过了。然后刚才看到群里说他们今天下午要去H市的大南山夜途,山景线。没想到林莫要出差,这不正好有时间!”   “so”   “那山上全是整片整片的芦苇,一直很想很想去的。你想啊,风一吹,芦苇轻轻的荡漾,呼呼,想想都很美。”手来回轻轻摆动,脑海里想到的画面,漫山遍野的胜景。   “不安全。”   “我知道,你姑妈也说不安全不让我去,这不一年都没有去过了么,可是还是很想很想去的。”顿了顿,“斯玄,我们一起去吧!”   “不去,对皮肤不好!”   “……”   “太累了,还危险!”   “去之前会买保险的,怕什么!”   “……保险给死人有什么用?”斯玄端起我才放到桌上苹果汁,又塞回我手里,“如果你非要去的话,应该要开始收拾装备了吧,那地方不是很远吗?明天回得来吗?”   “明天晚上就能回来的。”   顾斯玄起身,“OK,我会保密的。”   把苹果汁一饮而尽,眉头都没皱一下,掂起脚摸他的头,“真乖,谢谢啊!”   顾斯玄打掉我的手,白眼。   想了想,家里根本就没有装备,而且以前的都在妈妈家里,是不可能回去拿的。立刻换了鞋直奔商场。    ☆、第六章 我不玩了      出来的感觉真是好啊!到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H市紧邻着S市,但也要几个小时的车程。   “花花,你可是有一年没出来了!”队长冰哥说。   “就是就是,花花,每次活动你都说有事,不能来!”大风朝我笑笑。   “花花,我可想死你了!”黑夜搭上我的肩。   驴友不称呼真名,都是用群里面的昵称来称呼对方,只是一个兴趣群,大家休息时一起户外活动,但很少会涉及真实生活。我在群里叫花花。   “家里人不愿意我参加户外活动。黑夜,你是想帮我背包吧!”   “是啊是啊!”他伸手过来拉我的包,我也不客气,把一时用不上的干粮放到他包里去。   先是走一断盘山公路,然后沿着小路进去,计划是下午5点钟开始上山,按路线中,大概明天下午四点左右可以下山。因为晚上不会露营,而是一直走,所以叫夜徒。   “是我妈觉得不安全,不肯让我出门。”秋天了,天气微微有点凉,紧了紧身上的冲锋衣。   黑夜揽着我的肩,打趣我,“有我在呢,保护你!”   队长大冰说,“这次是偷着出来的吧?”   我转开话题,“冰哥,我们的队伍可是壮大不少啊。”数了数,差不多快二十个人了。他们只是自己自发组织的兴趣户外队,不算是专业的户外队,我也相当于元老之一,可是今天队里却有很多不认识新面孔。不过来玩户外的,总是会有陌生的面孔,一般性格都很好,容易相处。   快到进山的时候,后面有一辆车按着喇叭。路窄,我们都三五成群的走在一起,抬头看了一眼半上腰上有个寺庙。到叉道口之后,我们从右边上山,而左边是通向寺庙的盘山公路。一边向后看了一眼,一边退到旁边。然后立刻把脸转向山那一边,用手捂住脸,不会这么巧吧?!   “怎么了?”   “牙疼。” 我继续捂着脸。   黑夜拿开我的手,脸上因为昨天刚被王明阳打过一巴掌,还有些微肿,“倒不像是发炎了,反倒像是外伤。很疼吗?”   “嗯嗯。”含糊的答应着,偷偷扭过头去,希望他刚才没有看到自己。车开走了,幸好幸好,拍拍胸口。   有人开玩笑,“哇靠,卡宴!”   如果我看了后视镜,就能看到,车里的两双眼睛,都盯着我。      ---------------------------------------------------------------------------   “先生,那像是太太。”   徐林莫嘴角微微一笑,想起她早晨欣喜的样子,原来,是这样。转而又蹙了眉,“叉道口停车。”   “王先生还在等您。”   “你先上去。”   ------------------------------------------------------------------------      车滑过的时候,我并没有听到这样的对话,觉得他应该是没有看到我的,跟着黑夜几个人一起说说笑笑,久违的感觉让心情甚好,一直欢声笑语。却远远就收到有一道视线注视着自己,叉道口,远远望过去,莫非定律,还是被他看到了!   “冰哥,还有别的上山的路吗?”   “没有了,就那一条。”   “……”   黑夜看着我咬牙切齿的样子,然后望向上方,“认识的?”   心道,何止认识,岂止是认识。“呃,呵呵,认识,但是不太熟。”   “怕他跟你妈打小报告吗?”冰哥笑。   我一听,是啊,徐林莫是谁啊,清风朗月的,怎么会告诉我妈呢。就是,我心虚什么!“也是,我跟他沟通一下啊,你们慢慢走。”说罢小跑着上去。   徐林莫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站在一旁的树底下,我心赞道这人怎么会这么好看呢!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都能这么脱俗出尘。   “好巧,你怎么会在这里?”   因小跑而脸色微红,还带着着气喘。他却问我,“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笑了笑,走进他一些,看着他微皱了眉,又退开了一些,很讨好的说,“林莫,不要告诉我妈好不好?”   “嗯。”他很配合。   立刻放下心来,讨好地对他竖起大拇指,“好人!”   “但是你不许去。”   “呃?”   “不安全。”他语气淡淡,却是一眨不眨的看着我。   黑夜他们已经走上来了,“花花,快点喽,我们在前面等你!”半揽着拍了拍我的肩。   我精确地注意到徐林莫微微眯了下眼睛,这时候我可是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很小心翼翼地说,“你看我来都来了。”想了想他刚才是说不安全,“很安全的,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老驴友了,而且很照顾我的。”   “那就更加不能去了。”   “咦?”   “跟我去开会。”说完牵了我的手,向左边的路上走去。   我很慢很慢的挪动着步子,脸还向另外一条道上看着,对大部队依依不舍。   徐林莫抓的很紧,并不看我,只是大步沿着公路向山上走着。   大约是黑夜不忍看到我强行被带走的这个样子,被冰哥派下来解救我。“怎么了?花花你不去了吗?”   刚想开口说你们再等我一会儿,我再跟他好好商量商量。徐林莫说,“她不去了。”   “你没看到她很想去吗?你不就是她一朋友,至于么?!”黑夜年轻气甚,有些看不过。   我心想完了,又偷偷看了一眼林莫的脸色,息事宁人,赶紧对黑夜说,“黑夜,我不去了,你们去吧!”   黑夜看了我一眼,我对他抱歉地笑了笑,但他脸上还是一幅生气的样子。   “我是他丈夫。”   我和黑夜一起看向徐林莫,他冷冷的回视黑夜,并不看我。   黑夜多少觉得有些尴尬,倒是自己多事了。一时拉不下脸来,回了一句,“那又怎么样!”   我倒是愣了一阵,不知他为何要这样摆明自己的身份,还对着一个跟他并不相干的人。黑夜也是为了我,“黑夜,帮我跟冰哥说声对不起,这次我就不去了。”   黑夜点点头,再看了眼徐林莫,踮了踮背上的包,转身走了。   这都走了好远了,他干嘛还牵着我的手,微微挣了挣,“林莫,我不去了,你放手呀。”   “真的很想去吗?”停下脚步,转身问我。我个子并不小,背了一个大书包,鼓鼓囊囊的。   点点头,“很想去,里面有成片成片的芦苇,好久以前就想去看的。你看,我连相机都带了。”说着抽出手,把包放在地上,拿出单反来给他看。   “可是我不想你去。”我蹲在地上,抬着头,用手举着相机给他看,他却这样说。   “呃?”今天他话不对盘好几次了。   他蹲下来,和我平视,“华瑾,突然发现,我舍不得让你去冒险,也不想看到别的男人和你亲昵。”   我瞪大的眼睛,他刚刚说了什么。   直到走到寺庙前,还在反复想刚才他说的话,他的表情。看了看自己的手,被他牵着,却不似先前那样紧紧抓着,松松的,但是抽了几次都没能抽出来。而自己的背包,在他的背上,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背上这鼓鼓鼓囊囊的户外背包,确实有点滑稽。   “徐先生这是?”   他把一直跟在身后的我拉到身旁,“王先生,不好意思,刚才有点事情耽搁了。”   王先生却看向他身后我,“这是华胜集团的千金吧?”   “王叔叔好。”虽不熟悉,但是跟着爸爸参加酒会时介绍过的。   “徐先生和华小姐是?”   “我太太。”他点头道,声音带着恭谨与礼貌。   那王先生原本不耐的脸色变得笑得和气,“徐先生这是让王某无法拒绝了。”   从他手中抽出手,已经平静下来,从他背上拿下背包,“我去禅房等你,你先忙吧。”说完转身就走了,向旁边的厢房走去,比徐林莫更轻车熟路。庙宇我去过不少,一般的结构我看一片就会记住。   他看着我离开,静了一瞬,也转身走向另一侧的厢房。   咬着下唇,双拳握到生疼,本以为他是突然动了心,却不然,只是为了一场生意,他便这样巧言令色,这样会做戏。只要他愿意,我便城池尽失,毫无尊严地像条可怜虫。   “她一个人,她有很多个梦,她迷上旅行,用风景盖住痛;她离开了朋友,把自己放逐;用没有人认识的名字孤独;游荡旅途中,她两手空空;但心事太沉重….”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没有接,而是跟着轻轻哼唱起来,是啊,两手空空,满腹心事,不正是现在的我吗。   “小瑾子,我们去逛商场吧!”宁灼的声音,好不容易休息几天,她肯定不愿意闲着。   “我在H市,大南山脚下。”   “啊!你又去徙步了,不怕阿姨知道啊?!”我没有回答。   静了一会儿,宁灼问,“你怎么了?”   吸了口气,把刚才的事情七七八八的讲述给宁灼,沉默了良久。   “小瑾子,我们不爱他了好不好?我现在就像不认识你了,你看看你自己!”   握着手机的手生疼,恍惚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我知道,如果心里有一份说不出口的欲语还休,一份固执又不对的执着,就会变得面目全非。   见我没有回答,宁灼说,“才半个多小时,黑夜他们应该还没有走远,要不你先去夜徒吧,回来我们再说!你别一点自尊心都没有,帮着他去谈生意。”   我想起,早晨的时候,斯玄说,姐,我们不喜欢他了好不好。那时候自己却肯定的拒绝了,不知道哪里来的信心。现在宁灼也这样问我,我知道该回答好,但是舍不得。   抬头时,未关的门外走过的一个身影,红色的呢子大衣,栗色的大波浪卷披散在肩上,脚上银白色的高根鞋显得腿真漂亮。手机摔在了地上,没了宁灼的声音,禅房里安静极了。我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真的有一种疼痛,像被人毫不怜惜的狠狠揉捏。   嘴唇快咬破了,却留不下一滴泪来。背起背包,真的一刻都不想留在这里,不管是逃避也好,不敢面对,是懦弱,还是怎样,只想离开。   徐林莫刚好跨过门槛进来,看到我背起包转身。眉头一皱,“怎么了?”   他应该和那位王叔叔正在谈事情才对,想必是知道华菁来了,才中途出来的吧,顺便,来看一看角色需要的我。一见到他,鼻子一酸,眼睛干涩,条件反射地把他掰转过去,背对着我,“不要看。”   徐林莫没料到我突然的动作,想转过身来,却被我死死的推着,心里可能起了几分气,语气有些重,“到底怎么了?”   用手抵住他的背,眼泪才肯掉出来。咬了咬牙,环住他的腰,怕他再转过来。尽力平静声音,却还是带着些哽咽,“林莫,给我留下一点点自尊吧,就当行行好。我喜欢你,让你和姐姐不能在一起,对不起。是我自私,舍不得放你走,可是你看,其实我天天也是在受着惩罚,看到你们,我只能逃,连上前质问的勇气都没有,因为我才是后来的那个。林莫,对不起,我在结婚那天就知道了,还是决定和你结婚,对不起,林莫……对不起,对……不……起……”一字一句,眼泪流下来,却不想把他的衣服弄脏,别开脸去,不想哽咽出声,咬了自己的胳膊,可最疼的,不是手臂是那一处跳动着的地方。   “小瑾。”他声音有些慌乱,我想大概是怕我坏了他的生意吧,但我和王叔叔,仅有一面之缘。   “林莫,等后天你回支,我们就离婚吧。爸爸那边,我去说。”   “小瑾。”他大概是想转过来,看一看我。   “不要转过来,就当给我留下最后一点点自尊吧。面目可憎的华瑾,也配不起你。”因为连自己都不会喜欢了。用尽了力气,环着他的腰,最后一次了华瑾,我们不爱他了,好不好。“再见,徐林莫。”我松了手,几乎是用跑的速度出了门,再没有看他一眼,这一次,我先走了。      -------------------------------------------------------------------   “利欲熏心的徐林莫,又如何配得起你。”等到腰上的温度都散去,才喃喃的说出这句话。面前的门槛,自己也没有勇气跨过去。   华菁斜倚着门槛,“怎么,舍不得?”   “你怎么来了?”来H市找王先生也是临时决定,只带了林强过来。   “你是不是动心了?”她不依不绕,“我这妹妹,可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她最擅长这一套。”   “王先生还在等我,你先自己逛逛。”刚才确实是寻个了个借口出来看看她,怕把她强留在寺里会不高兴,但确实不知道华菁也过来了。“你先休息一下吧,等下我们下山吃饭。”   华菁看了他一眼,“莫,我爱你。”走上前去抱他,亲了他的嘴角。   徐林莫摸了她的脸,“嗯。”却无端,想起另一个哭泣的脸,明明没看到她哭过的样子,就算是刚才,也只隐约听到她几声哽咽的声音,却在脑海里反复萦绕着。那抵在背脊上的哭声,刚刚分明让他手足无措。   ---------------------------------------------------------------    ☆、第七章 会有后来的   如果爱着一个人,会连等待也是幸福的。      在这个世界上,人总是违背着自己的意愿,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过着自己不想要的生活,这是所谓的不求;而有的人一直追随着心,想要的东西,一步一步,却也枉然,这就是所谓的求而不得。这相处的半年来,我以徐林莫为中心,事事细心,件件周全,最后也只落得个惹人笑话,想来,还有些好笑。   我爱别人,却没有能唤起他人的爱,也就是我的爱作为一种爱情不能使对方产生爱情,作为一个正在爱的人我不能把自己变成一个被人爱的人,那么我的爱情是软弱无力的,是一种不幸。   如果是时间问题,我愿意拿后半生去付出,可是,这根本就不是时间的问题。遇到一个人如果晚了,就算再好,也是没用的。除却巫山不是云,凡事都会有个先来后到,后来的,无论如何,都失了先机,错了时辰。所以,真的,算了吧。   感谢上苍,让我在最美的时候遇到你,可是你旁边有了人,我又该怎么办?   把背包紧了紧,加快脚步,刚才手机摔在寺庙里的地上,也没有捡,所以也没有办法联系黑夜,也只能快些追上他们了,还好上山的小路只有一条,希望在天黑之前可以追上他们。      -----------------------------------------------------------------------   张嘉佳说,有些人藏在心里,有些人脱口而出。也许有人曾静静看着你:可不可以等等我,等我幡然醒悟,等我明辨是非,等我说服自己,等我爬上悬崖,等我缝好胸腔来爱你。靠在墙边抽烟的人并不明白,女人一旦爱起人来,是没有原由的,不问对错,不问他的过去与否,只要是他就好了,甚至连他的错误他的不堪也一起爱上。但他不懂,不懂得这样浓烈又有些莫名的感情。所以他困惑了。   “施主,抽烟伤身。”从他身边走过的小沙弥对他说道。   “小师父,把嘴角的肉末擦掉再来和我讲道理吧。”他冷声回道。   小师父也不尴尬,阿弥陀佛了一声,很自然的把嘴巴擦拭干净,右手行至胸前微微前倾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结婚时,华父对他说,请好好珍惜她,不仅是因为我是她父亲,而是她值得。   他回,我会的岳父。嘴角含笑,嘈笑莫名,那纸合约如何诱人,她千般贵重,怎么会不好生对待。。。   他以为的是聘礼,而他以为的是交易。   最清醒的,其实是华瑾吧。那为何~   那天,又去风回路转,继风把书给华瑾,好像是她找了许久都找不到的一个孤本,她却拒绝了,说其实也不是很想看,最近忙也没有时间。继风说那送给你,什么时候看都行。她摇摇头推开,轻声说谢谢,不用了。回程的路上,他并未说起,而她像个小孩子般却主动交待,借书还书,瓜田李下,一来二去的,还是算了,哪怕你并不会在乎。她似乎事事都会考虑他的感受,华家有些人知道他和华菁的关系,所以对他并不太客气,而她也不说破,只是默默为他挡掉一些邀请,在别人指责的时候,她在守护着他和自己。   虽然她不想表现出来,心里装的东西太多,但总有些时候也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其实此刻抽烟的他在想的是,自己是什么时候注意到她的呢?或者说,什么时候开始正视她。是一开始时,他去拜访华父,而她握着一只白净的瓷杯在暖手,阳光底下,恬静的笑着。还是他在书房忙时,偶尔一抬头,就有温热的茶水,温度永远刚刚好。还是睡觉时,睡着的她不自觉的靠近,轻轻叫一声林莫,然后轻笑一声,睡得那样熟还叫着他的名字。还是最开始的不期而遇?那些不经意的笑容,对她冷言冷语时,她谦和的笑;对她不闻不问时,温和的笑;对她好一点儿,温柔的笑。从不曾抱怨过,就那样在一旁一直笑着。   忘了吸的烟烧到手指,仓皇扔下,用脚碾灭。华瑾,是我对你不住。   “咦,林莫,你怎么在这里抽闷烟呢?”知道他是华国远的女婿,连称呼自然也变了。   “王董。”   “叫王叔就行。我说原本在S市时你不找我谈,偏偏跟到这么偏僻的小庙里来,原来只是个顺路啊!”他笑,然后拍拍他的肩,“这里的芦苇荡很美,但路也很险,去年就有一群驴友被困在里面11个小时,有个男孩还摔下山,死了。你宠着她是好事儿,但是徒步有时候真危险。”像个长辈一样,说羡慕他们夫妻感情好。   “王叔,麻烦你保密,岳母不愿意小瑾徒步。”   “没问题没问题。你对她真是用心啊!”   徐林莫微笑,“王叔,不早了,您也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跟着师父一起做早课。”   王先生又拍了拍他的肩,笑了笑。   徐林莫向前走了几步,靠近边缘的栏杆,看向远方,不知道在看什么,远方明明不是这个方向。   顾斯玄找到王晴雪,只说了一句,好聚好散。然后让她转告王明阳,昨天的事,改日一定再算。现在坐在酒吧里喝酒,不少女人来搭讪,平时很喜欢这样的热闹,现在却无端的烦燥,推开那些靠过来的女人。拿出手机打华瑾电话,却是关机,想了想,她正在深山里,怎么会有信号。爸妈分居多年,却也不离婚,从小,他就一直跟着华瑾长大。华瑾对他来说,是姐姐,像母亲,更像是一种依靠;不管去到多远的地方,不管做了多大错事,总有个人会等他,告诉他没有关系。点了烟,徐林莫,蠢货!   “帅哥,抽烟对身体不好。”很漂亮的一个女人,本来就坐的不远,这下移过来贴着他,拿下他的烟,很漂亮的一双手。   要是以往,他顾斯玄一定会搂住美人,轻轻在她耳边说,那不如你教我做一些对身体好的事情?酒吧气氛正好,如此暧昧,自然是你情我愿。   滚字到了嘴边,忽然想起她说,斯玄,滚字真的很伤人呢,以后要礼貌啊,要礼貌。“不好意思,今天有事。”移过酒杯,转了身体,继续独自喝酒。美女识趣,换了另一个目标。   -------------------------------------------------------------------      天已经黑了很久,有些害怕,只是快步走着,不觉得渴也不觉得饿,还好叉路不是很多,也很容易辩认,追上黑夜他们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   “哇靠,你也真够胆大的。怎么不打个电话,我们等你一会儿就好了。一个人很危险你不知道啊!”黑夜看到我来,眼睛里小火苗闪闪的,偏又一本正经的呵斥我。   看到他们,才敢停下休息,关掉头灯,拿出水,“没有带手机。还好,这不是追上你们了吗。”   “手机都没带?吵架了?”寒冰问。他年纪长我们一些,考虑的事情必然也会多一些。   “冰哥,我不想说。”拿出水瓶润了润嘴唇。   “好,我们不问就是。”   后面有几个生面孔女孩子围过来,“喂,刚刚那个是你老公吗,超帅呃!”看她们的样子像是在校学生。   我礼貌性的笑着,并没有回答。   四古坐过来,“明天早晨日出的时候,芦苇荡很美。”   “你来过?”   “嗯,这是第二次。”   只能微笑,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今天自己也有心事并且很糟糕,没有心思去安慰别人。   “上一次,是女朋友一起。”他语气可能因为带着回忆,让人感到落寞。   “也许不是对的人吧。”是啊,不是对的人,就算一起度过再美好的时光,还是会离去,还是会独自寂寞的。看了看天,月亮偶尔出来,偶尔又进躲进云里。山上有风,晚上雾气很重,头发变成一缕一缕的贴在脸上,但是晚上的山上是不安静的,甚至,有些热闹。   “可是我很爱她。”四古像是难得找到个说话的人,想表达的欲望很强。   把背包放在脚边,紧了紧冲锋衣,身体靠在邻近的石头上,打算听四古讲他的故事。刚才冰哥说原地休息半小时,刚好能让四古讲完他也许从没宣之于口的过往了吧。   “追了四年,毕业的时候她终于答应了我,并没有恃宠而骄,也对我很好。她很要强,也很聪明,其实追她的人很多很多,我一直都没想明白她为什么会答应我。不敢想,也不敢问,想着能和她在一起就足够了,也总是开心的。开始我们过的很辛苦,租民房,吃路边,买廉价的生活用品,但是很幸福,至少我这样觉得,我经常徒步,不管去几天,回家的时候她一定会烧好热水,然后给我按摩。有时候我在想,到底是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事,这辈子才会遇上她啊!”四古陷入回忆里,脸上尽是些笑意,额头上还有未干的汗迹,也或许是半夜里的露水,头发一根一根很粗,有点长,风吹动他的头发,就像他现在的笑容,让人放松。   他看了我一眼,我回他一笑,示意自己有在认真听。   “我升职升得快,她工作能力也很强,一样上升的很快,我们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她饭做的好吃,也很会变着花样做各种各样的菜式。”四古在我旁边躺了下来。我一垂眼便能看到他的表情。   “她爱美,觉得徒步对皮肤不好,容易晒伤,划伤什么的,从不肯跟我一起出来。”   原来不是顾斯玄这小子一个人会这样想。“后来呢?”   “后来,她跟我一起来了芦苇荡。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她说真美,这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美的地方。那时候,我向她求婚。”   “她拒绝了。”我说。   “你怎么知道?!”   “如果她答应了,现在坐在你旁边的,就不是我这个萍水相逢的驴友了。”   “是的,她说再等等,等她二十七岁的时候。我以为她这就算是答应了。”   “后来呢?”   “三个月之后,她怀着我的孩子,不见了。”   “那孩子?”华瑾听不出这个故事的并因后果,四古像个当事人,但又太像个过客,从始至终,这故事的主角就好像只有那个女孩。   “是我的,她从不说谎。”   “那你找过她吗?”   “找过,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不知道去哪里了。也是到那时才发现,她和同学都没有联系,而我根本从来就不晓得她有哪些家人朋友。”   “没有留下点什么吗?”   “没有,一丁点儿都没有。有时候我就在想,是不是做了一场梦,那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场梦而已,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她。”他的右手半撑着身体,伸着左手在半空中挥动。   “肯定是有的。”   “后来,我只能拼命加班,也更加喜欢徒步了,好像只有累了,累到死的时候,才不会想她。”   “为什么还会来芦苇荡?”远方雾蒙蒙的,万家灯火倒映在天空,那里不知道是谁的家,等待着哪个归人,头顶的天空遥远而空灵,远方低沉下去的地方,天空好像都快要接近地面。   “花花,我不找她了。” 他垂下手,轻轻拍打在石头前的一株牛筋草上,“以她的能力,肯定会过的很好,也不管她有没有生下孩子,我只要知道她还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地方,就好了,只要她还在,还存在着,和我呼吸着同一片空气,就好了。她没有说原因,没有关系,我也不想了,只要她过得好就好了。我在这里等她,如果有一天她愿意回来,她的家还在。”   我想笑,也真的笑了,“真傻。”世上痴情人何其多,和绝情的人一样多。   四古也笑了,那种让人很轻松的笑,“花花,你不懂。”   “是,我不懂。只知道她有你爱着,是幸福的,而你爱着她,也是幸福的。她会回来的,四古,她一定会回来的。”我知道自己在撒谎,因为她的离开,也许正是因为四古,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四古,但那个女孩始终忠于自己。可就算是撒谎,我还是想安慰他,就像,在安慰自己!有些时候,我们会希望别人哄哄我们,哪怕心里知道那是假的。   四古没有回答我,轻轻拔弄着牛筋草,我猜他是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中。   我有些累,闭上了眼睛,那个女孩,是爱四古的,但她最爱的是自己;错了,应该这样说,虽然她最爱的是自己,但她也是爱着四古的。大学四年,狂蜂浪蝶一堆,她却并未把自己的羽毛弄脏一丝,而毕业时,千挑万选,雀屏选中痴情又真心的四古。不管多久,她还是会回来的,只是那个腹中的孩子,不知道会不会长大成人。   不远处几个人聚在一起,吃着东西,手机上的灯光照在脸上,这山顶,大概早没了信号,不知道他们想打电话给谁呢?半夜三更,更深露重时,想起的人会是谁呢?   华菁,我的姐姐,每次都让着你;但这一次我也争了,却输给你。所以,希望你们能白首相依似如今。   休息了一会儿,冰哥说大家准备一下,再过五分钟出发。我拿出护膝绑上,又拿了些面包给四古,自己吃了个苹果。黑夜这时候挪过来,“花花,等下我们一起走吧?”   我摇头,“你走太快了,我跟不上。所以还是跟四古在后面走吧。”黑夜体力好,人又开朗,每次徒步,他都是领队,走在最前面。   对讲机里传出冰哥的声音,“黑夜黑夜。”   他拿起对讲机,“收到收到。”   “好了,出发。”冰哥一声令下。   “四古,好好照顾花花啊!”黑夜用手臂抵了抵四古。   四古点头说肯定的。   徒步队里,会有点“一帮一”的形势,一个体力特别好的,会带着一个体力差些的。我刚来时,黑夜就一眼相中我,“你好,我叫黑夜!”我点点头,“你好,花花。”他笑,“你这名字,忒俗!跟我一样,好了,哥以后都罩着你。”我看着面前这个阳光的男孩子,心里笑,“谢谢。”不徒步的时候很少会联系,只是偶尔在群里说上两句话,就像默契的搭档一样。   因为月色正好,队伍走的速度不快;而且就时间上来看,我们上山的时候比预计时间用的少,所以现在走的慢一些。队伍稍有分散寒冰就会让大家报数,确保大家的安全。他们笑着说,人数没少就好,只要别多了。然后就听到有女生尖叫起来。   我和四古在后面相视一笑,这下知道怕了,夜徒都敢来,还怕鬼神?这荒山野岭的……   虽然是天黑,但是月亮很亮,路稍微安全一点的地方,寒冰建议大家关掉手电,就着夜色前进,真的很美。虽然已是初冬,但没想到深山里还有些萤火虫,有些山谷旁的碎石堆上铺着一层一层的白玉兰,很大很大一朵的花从树枝上掉下来,满满的一地。   景色美的不像话,真的像仙境。四古很安静地在旁边不语,他大概是在想上次来的时候,那个女孩肯定也是赞叹过样的景色的。   凌晨四点多的时候,我们到达目地的——芦苇荡最高的山坡上,巨大的石块嵌在崖边上,他们把食物摆在地上,坐成一团,等着日出。   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日出,天慢慢地亮起来,东方的颜色从暗红色慢慢变得亮起来,最后变成橙红色,后来变暖明黄的一片,这时候太阳就从地平线跳出来了。刚出来的太阳,那种橙黄色的红,就像要把人心熔化一样,一阵风吹来,芦苇飘飘荡荡,起起伏伏,我抱着单反,根本忘了拍照。   听到旁边的“咔咔”声,才想起来举起相机。忽然,我想,要是在这样的景色里遇到徐林莫,他会不会喜欢自己呢?如果先于华菁遇上他的话。这样的美景里,如果我们相遇。如果在这样的美景里相遇,他会不会喜欢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  会不会?会的~~~~ 徒步的看到美景的时候,眼里什么都是好美好美的~~~~ ☆、第八章 等我想起来   只是徘徊,迷途上,回头望。      时间是由转轴上的链条带动   跋山涉水,走到世界的溶洞   剪断链条,让我们回到苍穹      新年的钟声啊,你永远不必再响起   丧葬的牧歌,请带我回家      一捧水就可以解救我的口渴,一口酒就使我醉了,一点温暖就使我全身灼热,那么,我有力量承担你如此的好意和温情么?我全身战栗,当你的手轻轻地握我的,我忍不住啜泣,当你的眼泪滴在我的手背。你愿这样握住我的手走向人生的长途么?你敢这样握我的手穿过蔑视的人群么?   头有些疼,白蒙蒙的一片,总听到有人在叫我,小瑾、小瑾、小瑾。。。我低头看自己手掌空空,但是能感觉到很干燥温暖,像有人握着它。我想找到那个叫我的声音,很熟悉,像在哪里听到过,可是声音是天空上方传来的,不管我向哪个方向跑都接近不了。最后跑累了,坐在了地上,瞎会儿。可那个声音又说,小瑾,你不想睁开眼看看我吗?   真是奇怪,我明明是睁着眼睛的,怎么叫睁开眼看他呢。明明是你不出现,抬头看了看天空,白白地,好像看得到尽头,就在远方。   醒来的时候,“花花?”黑夜和寒冰站在离门不远的地方。   “你是?黑夜,冰哥。”距离最近的人不认识,不过还好看到后面的两人,放了心,却没注意到面前的眸色一沉。   “花花,你吓死我了!”黑夜走到我旁边,这时候我发现自己的手却被这个不认识的人握着,努力抽了抽,他放了我一眼,放了手。   想了想,脑子里上一个片段是芦苇荡的日出和惊呼声,抬了抬腿,一阵钻心的疼。“我好像,滚下来了?”   黑夜点点头,“看来没有摔傻。”寒冰放心不少。   想了想,是了,下山的时候,踩到岩石上的青苔,就这样滑下来了,抓到一根树枝,但是太细,折断了,倒是手上的登山杖卡到了石头缝里,最后还是折断了,不过好歹给了下落一个缓冲,不然。。。这医院也不能起死回生。   “医生怎么说?”我用胳膊撑起自己,想坐起来,感觉到头上还缠着一圈纱布,那人过来帮我把枕头放到身后。   然后听到他说,“只是脚扭伤了,但是脑子里有肿块,要住院观察一周。”   “谢谢。你是医生吗?”我坐起来,笑了笑,问他,然后对黑夜他们说,“看来真的摔傻了,哈哈!好了,我没事了,你们先回去吧。”   寒冰和黑夜看了看我,然后又看了旁边站着的那人,犹犹豫豫的样子,像想说点什么,最后对我说,“你好好休息,有事儿给我们打电话。”   “好。”   他们离开之后,看着面前这人,为什么他还不走。   “小瑾。”   “你是主治医生吗?”不然为什么他会在这里呢,但是看着他的脸,只觉得心里一阵抽痛,不知为何。   这是我醒过来第三次问他是谁了。我看着他的脸,心里的疼痛感加剧,算了,不想了,肯定是不认识的。“能把你电话借我一下吗?”刚才应该找寒冰借手机用一下的,粗心。   “你想打给谁?”依旧站在旁边,俯下身问我,更像是要坐在病床上来。   “顾斯玄,他刚好在国内。”不知为何要回答他的问题,明明不认识的。   “小瑾,你再看看我。”他沿着床沿坐下,离我很近。   抬起头,再看他的脸,眼眶突然就湿了。   “怎么了?”   我用手按住了胸口,眼泪流了出来。“这里有些不舒服。”   他搂住我,“我去叫医生,你先躺下。”   “你不是医生?”他扶着我躺下,看他转身,我却突然抓住他的胳膊,突然想起来,那个一直叫我声音,和他的很像,“以前我是不是爱过你,很爱很爱?”既然觉得心疼,那么一定是认识的,谁会对一个陌生人就泪流满面呢?   他的动作很僵硬,像是不知该如何回答我的问题。“前天你也哭过,不过还记得我。”我头有些疼,看来纱布包着的地方是真的伤到了。我说,“你转过身去。”   他完全不配合,坐地离我很近,“原来,你哭的样子是这样的,你这么仓皇的流着眼泪的样子,真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是我不知道自己办才好好不好,我一定是很爱他的,不然为什么会这么心疼。   他又离我近了些,“小瑾。”   “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为什么?”   他对我笑了笑,伸手摸我的脸,但我躲开了。   “你既然认识我,肯定是知道斯玄的,麻烦给他打个电话,让他来接我。”   “医生说你脑子里有肿块压迫到神经,会引起短暂性失忆。但是肿块不大,会自行散去,不需要做手术,所以先住一周。我来照顾你。”他顿了顿,又对我说道,“你倒是把其他人都记得清楚,独独忘了我。”   我摇摇头,“对不起。不过虽然我现在想不起你来,但是对着你,觉得心口疼得厉害,想必是我们之间有什么事情的;要是忽然想起来,一下子,我们也会尴尬。所以,你还是让我表弟来一趟吧。”   徐林莫貌似沉思了一下,“我没带手机。”   “……”不由得有些好笑,这个借口真是有点小孩子气,可是面前这个人,到底是谁呢?“我们的关系是?”   “夫妻关系。”   “啊?!”我惊呼,抬起自己的双手,果然,婚戒都带上了。但是再想想,夫妻,明明是最亲密的人,为何独独会忘了呢?红了脸,“抱歉我现在不记得,应该叫你什么?老公?”   他盯着我,“你平常叫我林莫。”   “呃,那个林莫啊,我是不是出轨了还是怎么样?”想想,看到他就觉得心口疼,应该是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吧,唉,到底要到什么时候这肿块会消失啊,记不起事情来的感觉真的很糟糕。   “为什么会这么想?你有个习惯,不管什么事情,总是先反省自己。”   这是个好习惯,但依现在的情况分析,直觉大约是对的。“呃,是不是我做了什么错事?”明明好久没有徒步了,怎么又突然会去徒步了呢?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是我做错了事情。”他说,语气轻轻的。   “是你啊,”听到他的语气温柔,不由的伸过手去拍了拍他放在我被子上的手,“那我就原谅你,不计较了。”我笑。   “你都不问是什么事情?”他依旧盯着我我,眼神黑的有些吓人。   我正要说反正我都不记得了,既然我原来是很爱你的,你给我诚恳地认个错,咱就不计较了。   “我的好妹妹,一向会用这一招!”推门进来的有三个人。华菁,我的堂姐,宁灼,我的好友,顾斯玄,我的表弟。他们三个人的神色匆匆,看得出来都是赶过来的,只是脸上做得到都没有太关心我的样子,都是盛怒的脸色。   “小瑾子,你没事吧?”宁灼倒开门就扑到床的边上,把我的手从林莫手中抽到来,力气大的我有些疼。   “没事。”我用眼神示意她轻点,说着还向顾斯玄挥挥手,不过他脸色很冷就是了。而华菁,她脸上的表情基本上就是冷笑了。   “姐,你也来了。”不管怎么说,她来病房看我。但我很快知道了自己的自作多情。   华菁的妆容很精致,“医生说你短暂性失忆,唯独忘了林莫。既然这样,我来告诉你好了。”   我不置可否,他们三人也都没有说话。只是林莫还坐在我的床边,转过头去看华菁,宁灼只好半蹲在我旁边,模样有点好笑。我想提醒她,可以去病床的另一边坐下。   “林莫和我是恋人,而你,我的好妹妹,抢了你的姐夫。”   我下意识的低头去看无名指上的戒指,华菁爱说谎,我并不怎么信她的话。而徐林莫也没说话,顾斯玄早就坐到病床正对着沙发上,依旧是冷着脸,宁灼生气的瞪着华菁。之所以知道她很生气,是因为她下意识的用刚做成大红的指甲掐我。这样看来,就是真的了。   “你不是真的想要跟我结婚的?”   徐林莫转过头看向我,动了动嘴唇,“不是。”我竟然觉得他有些温柔。   刚才那个为了要照顾我而扯谎说手机也没带的人,也是他,那时候,明明觉得他很好看,现在依然好看,却觉得不敢看了,“对不起。”我说。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很好。”不由自主的伸了手过来,但看到我往后缩了一下,他很自然地把手收回去,并没有半分尴尬。   我对宁灼说,“小灼,你轻点,我的手都被你掐紫了。”   “华菁,你出去。”她站在离床尾很近的地方,高跟鞋让她气势十足。   第一次,我用这么冷的语气对她说话,不止是华菁,顾斯玄和宁灼都是一愣。   平日里,不论谁欺负我都会笑脸回敬,今天却冷了脸,一直趾高气昂的她当然会有些怕我。那闪躲的眼神,很好,她怕我。“你不信我?”   “我信。”   “那你打算怎么办?”她走近了一些,靠林莫近了些,我知道她是在希望林莫帮她。我的余光注意到,林莫没有要帮她意思,而是很认真的在看我。   “以前,我念着你是我的姐姐,处处忍让你,你却从来不顾及姐妹情分,每件我的东西你都爱抢,现在我病了,你也闹到病房来,打算抢我的丈夫。”不等她反驳,我继续,“且不管你们以前是不是恋人,既然林莫跟我结婚了,那就是受到法律保护的,你要是再缠着他,就是犯法你懂吗?所以不管你们以前多们浓情蜜意多么相爱,现在也请你离你的妹夫远一点儿。”刚才的心痛是因为,林莫和姐姐?   至于我为何突然疾言厉色。现在,不说我不记得任何事情,而且我还在病床上,就算是陌生人,也应该收敛一些。   斯玄开了门,“华小姐,请!”   华菁气急,“林莫!”   林莫头都没有转,只是说了一句,“你先出去。”不是责备,声音算得上是温柔。   林莫依旧坐在那里,刚才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解释一句话。手放在背子上,看着我,大约是在研究我吧,“林莫,如果你想和我离婚,等我想起来,我们再谈,好吗?”我看着他的眼睛,摸了摸自己的头,“应该不会很久。”   他只是看着我,但我心里坦荡也不怕他的视线,良久,“嗯。”他说。   我努力笑笑,“你脸色很差,要不先去休息吧?不要自己开车。”   他很好说话,“那晚点再来陪你。”起身离开。   “好。姐姐和我们的事情,等我想起来了,再一起处理,行吗?”我问地有些小心翼翼,像是习惯性地。   “嗯。”他还是什么都没说,但依旧盯着我看。我回视他,带着一点笑。   等他出去,想起来他的脸色很差,对斯玄说,“斯玄,去送送你姐夫,如果林强没有来,你就开车送他回去。”那个名字,分明是脱口而出的名字。   斯玄点点头,“嗯。”   等斯玄出去了,宁灼说,“小瑾,你是小瑾吗?”   “不是我是谁?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打着电话呢,你那边突然挂断了,后来碰到斯玄,他说觉得心里很不安,平常不这样,然后我想到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就赶过来了,到了山脚下,别人都说有个徒步的姑娘出事了,吓个半死,还好我存了黑夜的电话,问了医院就赶过来!华菁是在医院门口碰到的。”她估计是半蹲着腿已经麻了,慢慢挪到床边来坐着。   “林强是谁?”我问。   她用食指点了点我的头,“你老公的秘书啊。你这个脑子坏的,真是神奇!如果不是你,打死我也不会相信,片断性失忆,简直就是狗血的八点档!!!”   “小灼,我是真的忘了林莫了。我是不是很爱他?华菁说的是真的吗?”   “是。你很爱他。华菁说的,也是真的。”她肯定的回答我。   “那,你觉得他对我呢?”华瑾靠在床头。   “我想他应该也是在乎你的。黑夜说当时他都急疯了,把你从他怀里抢过来,脸色黑的让人都不敢让跟他讲话。黑夜说他一直握着你的手守在床边,叫你的名字。我的大小姐,今天星期三,不是星期一,你睡了两天你知道吗?所以他不眠不休地守了你两天!”   两天啊,所以那之前的画面一直是在做梦。过了一会儿,“那我刚才那样做,是对的吗?”   宁灼笑,“大姐,你刚吓死我了,冷着个脸,我从来没发现你还是个有脾气的!你听听别人怎么说华瑾的,温和,有礼貌,脾气超极好,如沐春风就是你的专用词;” 她咳了咳,温了声音,“可刚才呢,华菁,你出去。” “虽然从分贝和力量上来说,没什么,但真的气场十足,超COOL!原来还可以这么温柔的发脾气。”她竖了大拇指。   苦涩的笑笑,我看着她,很诚实的交待,“其实刚刚,我是准备脱下戒指的,可是突然很舍不得。很舍不得。”   她收了笑意抱了我,轻拍我的背,说我知道我知道,他林莫,修了几世的福求了一个你。      --------------------------------------------------   医院楼下,“斯玄,你去照顾小瑾吧,我送华菁。”   斯玄把手从裤子口袋里抽出来,“本来想打你的,但是呢,我姐肯定会跟我没完,所以放过你。”   林莫这才表现出一点点难堪来,笑了,突然说,“她身边的人都很爱她。”   斯玄冷冷一笑,盯着他的眼睛,全是不屑,“是,如果人人都爱她,必然是有她独有的好;有的人人人嫌恶,肯定也是有她的原因。”说完转身进了电梯,和走过来的华菁擦身而过。   “林莫,我们去吃饭吧?”审时度势她一向擅长。抱了他的腰,“我饿了。”   徐林莫在想刚才顾斯玄说的话,“你在想什么?”她问,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习惯性的上挑。小瑾的是眯成一条缝。   拉开她的手,手指放在脸旁,来回抚着她的脸,“菁儿,你和林强,不要太过分。”   她脸色一黑,顿时又笑了,“林莫,你信不过林强,还信不过我吗?”   徐林莫脸色依旧严肃,“菁儿,不管你怎么胡闹,不要动我的人。”声音中带着点狠劲。   华菁的脸色也拉下来,“你的人?你说谁,林强?还是华瑾?”   林莫捏住她的下巴,“菁儿,我宠着你,也有底线。你要的,我都给你,若是你太贪得无厌,到最后只会什么都没有。”   华菁眼里闪过一丝光芒,随后笑开了,“你乱说什么呢,神经病。”说完又撒娇似的抱住他的胳膊。“我们去吃饭吧!”   偶尔华菁耍些小心思,看在眼里,也不去说破,由着她闹。可现在觉得有些生气,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已变。是了,在爱着的时候,怎样做都觉得贴心可人,如果再不愿多看多想,就是已经变质了。   华瑾并不知这些,只道还是春风十里,自己依旧春寒料峭。只是想,如果他是块石头,也希望能将他暖热才好。   “林莫,我爱你!”   皱了皱眉,还是软了语气,“抱歉。”   她笑着抱紧他,“林莫,你曾说我像个骄傲的小天使,现在我还是这样,你却变了。你已经开始不信任我,但是承诺过的东西,我们都别忘了。”似娇似嗔,绵里藏针的把戏,“还有,我爱你。你的眼里只有我的样子,让人沉溺。”   “菁儿,你不是已经回去了吗?”她的怀抱让他有些窒息,只好转移话题。   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有点想你,所以半路上又让林强把我送回来了。”   “他倒听你的话。”坐上了车,“我还要回庙里一趟,等下让林强来接你。”   “一起去。不怕我和林强有什么吗?”笑着抱住他的胳膊,撒娇。   他偏着看她一眼,似笑非笑,“你随意。”语气又严肃些,“王传学在,不合适。”   “好吧!”小嘴撇了撇,吻了他的嘴角,“你会跟华瑾谈的对吗?”   “嗯。”   大大的拥抱,“林莫,你是爱我的。”   “不是说饿了吗?去吃饭吧。”开了车,她虽然松开他的腰,现在胳膊却被她抱着,眼睛看着前方,却不知该飘向哪里。   尔后林强向他陈白,他一向谨慎本分,并非是他联系的华菁,是出差前回公司拿文件,和助手小许聊了两句。   徐林莫一直低着头,肩膀却放松,似乎并未当回事,其实他只是在想着别的事情。肃了脸色,你跟着我好几年了,自己心里有分寸。林强点点头,徐总,我知道。离去时林强又说,徐总,下次把我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带来给你见见。您并不喜欢华菁,如果是真的喜欢,看到她和别人有些暧昧,是会动怒的,而您除去脸面却依旧可以不闻不问。或者说,您还记不记得那天看到黑夜揽了夫人的肩时,当时的心情。徐林莫想那天在山上,皱了眉。然后林强就笑了。   徐林莫摇摇头,不会的。   ---------------------------------------------------------    ☆、第九章 琴瑟和谐   三十六计,唯有真心可用      冯唐说,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不如你。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手白头。   吃了饭,林强来送华菁回S市,本来不愿意,但是看了看徐林莫的脸色,冷哼一声上车离去,她不管在谁面前定是分毫不让,咄咄逼人。   我想,有些事情是可以遗忘的,有些事情是可以记念的,有些事情能够心甘情愿,有些事情一直无能为力。我爱你,这是我的劫难。他并不冷漠,只是对我。他并不温存,只是对你。他并不生硬,只是对我。他并不热烈,只是对你。他并不多疑,只是对你。他并不率直,只是对你。他有意无意,区别出你我。这年头,别随意给一个人下定论,你看到的,只是对你。   我的丈夫,面前的这位先生,七点钟的时候,医生还没有开始查房的时候,他就来了。还带了鸡汤。盛了一碗端给我。“要我喂吗?”   “嗯?不用!!!谢谢。”我从他的手上接过鸡汤,想起了峰回路转的椰汁鸡来。   椰子鸡讲究“三位一体”,也就是汤底,鸡肉和调料,每一样的质量都要达到上乘质量,才能做出一锅好吃的椰子鸡,否则就很容易会变成普通的“水煮鸡”。   一坐下服务员便把海南人的习惯配方——一碟调料和三碗酱油端了上来。微甜的酱油,爽劲的辣椒,拌上有特殊香味的沙姜,再淋上清酸的金桔汁,一碗“四味”调料碟就做好了。   而风回路转的椰子鸡鸡用的是文昌鸡,厚实有弹性,鸡皮嫩滑鲜香,几乎没有皮下脂肪。   汤底就是纯椰青加点盐,非常,非常清甜!用这种汤底煮出来的鸡肉鲜嫩可口。鲜甜的上好鸡肉,加上咸香微辣的调料。开始吃时都是先喝汤,再吃肉。而锅底的马蹄,才是我的最爱,每次谭大哥都会给我多放一些。   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唾液分泌加速。   “真想念谭大哥的椰汁鸡。”拿起汤匙喝了一口,挺鲜的,但也仅仅如此。   “竟然还记得继风,不错。”他坐在沙发,双腿交叠起来,比斯玄少了少了不靳随性,但胜在优雅和气势。“但你在潜意识里把我抹的一干二净,小瑾,为什么?”阳光从窗外照进来,亮度越来越强,慢慢看不清,我低下头专心去喝汤。      “林莫,虽然我还没有想起来,但这是斯玄昨晚上给我南方大厦的文书。”我拒绝了他想再给我盛一碗的好意,把碗放在了桌子上。从床头拿起一个文件夹递给他。   过了一晚,他的精神好了很多,站在病房前风朗气清,长身如玉,让我的心情有些愉快。不知有没有人夸过他,站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朗清风。“给你,这不是嫁妆,是。。。。”想了想,找了个合适的词,“礼物。”   他有些微怔,尔后笑了,坐在了我的脚边上,“礼物?什么礼物?”   我没有想到,斯玄说他就是为了这纸合约和自己结的婚,可现在他就在面前表现出一幅云淡风清,不太在乎的样子。他反而在反问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救命之恩,听说是你把我送医院来的。”   “是那个黑什么的把你从山上背下来的,你更应该谢他。”   黑什么说的有必要这么客意吗?“那,那谢你守了我两天。”   “那是丈夫应尽的义务。”   “那,那……好吧,我给你这个是希望你跟我谈离婚的时候能够,能够,纯粹一些。”放在床边,低了语气,“我的丈夫应该是相爱的。因为我从小的理想就是相爱白头,且共从荣,儿孙绕膝,与子携老。所以,我真的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会成为我的丈夫?”   他没有笑,“你应该面对现实。”   我有些惊讶,他昨天还彬彬有礼,今天突然这么尖锐直接。“林莫,你以前不是这样。”   “你记起来了?”他问我,有些急,眼睛里,似乎是,温柔。   “没有。只是这样觉得。”我把文件放到他的面前。   他点点头,不置可否,“你以前也不是这样,不会提这个问题。”   所以是我错喽,怪我喽?我在心里默了一默,“林莫。”   “小瑾,等你想起来,我们再好好谈。但我更喜欢现在你。”他忽然伸手把我的发丝拔到耳后,手指冰冷,我不由往后面缩了一下,他没有把手收回去,而固执的放在了我耳朵上。   他刚刚说,更喜欢?“为什么?”   “不为什么。”只知道笑。   “……林莫。”   “嗯?”   “爸爸为什么会同意?明明你,和姐姐在一起。”   徐林莫拿下手按了按我的被子,看起来像是在找事情做,更像是,故意做出亲密的样子来。“是你说服岳父的。”停了手,因按被子前倾的身体并未后退,就这样抬起头来,离我很近,“你对他说,非我不嫁。”   “……”我华家儿女,竟说出如此话来,真是,有些丢人。“咳咳,就这样接受了我的一厢情愿?”   他坐下,手还放在床边,拿起那文件夹,打开,轻敲里面的纸,“南方大厦。”抬眼又是一片澄澈,“华菁也赞同。”   “那你呢?”   “我?”当时是怎么想的呢。“父亲的小公司在自己手里日渐壮大,只是毕竟初出茅庐,最终还是遇到危机,幸而遇到岳父,他慷慨相助。自己同意的大部分原因,其实是为了感谢他的知遇之恩。你父亲。”他实话实说。   我皱眉,“就算你娶华菁,爸爸一样也会帮你啊,他从没把华菁当成外人过,南方大厦肯定会以最低的价格让你运做。”   他愣了愣,大约想起当初只是做为后辈爸爸都尽力提携他,而爸爸作为华菁的叔父,那娶谁不是一样呢。“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老实交待。   我盯着他,他手扣在文件上,回视我。细细思考他说的话,蓦的脸红了,别开脸,再次咳了咳,声音很低,“会不会有一点点,是因为我。”   徐林莫双手环了胸,“可能有。但是那时候我和华菁感情没有问题。”他讨论的一本正经。   想了想,难道你们现在的感情有问题了吗?“你有问过我姐姐和我父亲之间有什么交易吗?”华菁虽然虚荣,但是这样她赌的也太大了,她一向好强,不会把林莫推到自己身边。   林莫也皱了眉,摇摇头,“她当时说好,然后第二天让我保证公司稳定之后跟你离婚。”第二天?他的眉头轻轻皱起来,在想些什么。我把手让在他的手背上,他没有动。   “林莫,虽然我很想把你从姐姐身边抢过来,而我也确实这样做了。但是你是一个人,并不是一个物件,所以其实真正的选择权,还是在你手里的。毕竟,我和姐姐,都是爱你的。”她如实说。原本上山前已经告诫自己并打算放下,如今失忆却误打误撞一一坦白,放手一搏。   “你们俩个都把问题推给我,自己却在一旁等待结果。好像我和谁在一起,都会背上负心汉的名头。”我意识到,徐林莫是真的在跟我在讨论这件事,很平静,很客观的在讨论。爸爸曾说过他的能力很强,五年内就让原本的小作坊变成S市知名企业,从单一的电子加工厂转变到研发型的科技型企业,南方大厦建成用做公司总部。只是暂时遇到困难,他把地下两层和地上六层做为商业中心运营,七到十四楼变成私人会所。而十六层以上才是徐氏办工的核心。   再细细看他。摇摇头,“你如果选择我,会受到更多的指责。”   “喜新厌旧?视财如命?为钱卖身?不折手段?”他面无表情,眉毛的弧度像是在思索,但是眼里流露的却是丝丝笑意。   我双手做了交叉的姿势,“停!”   徐林莫笑了,嘴角轻轻弯起,眼睛也微眯了些。   “好吧林莫,我知道像你这种人根本就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和评价。”   “我这种人?哪一种?”   “嗯,内心强大到不需要从旁人的肯定中得到能量。”我抬头看他,他在笑。“虽然你们也希望得到社会的认可。但是没有不重要,有更好,是吧。”   “有道理。但我也希望得到别人的锦上添花。”   “林莫,我觉得你挺帅的,所以喜欢你的人很多。”依旧认真。   “不清楚,我只知道你。”然后又想了下,“华菁,我不确定。我认为我们是相爱的,但有人告诉我相爱的人应该是相通的,但很多时候跟她会沟通不了。”   真是个好气氛,但一时不知如何继续下去了,自己的底牌已经全部抛出,接下来会怎样完全是看他了。本来就不是一场战役,和华菁或许是一声较量,但对于他来说,从不认为如此,早早表明真心,俯首称臣。   斯玄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进来,他一向如此。明明看到了徐林莫,但只当没他这人,傲骄的不像话。“刚刚姑姑有打电话来。”   “啊?”我的妈妈,平日里闲下来就喜欢向我闲话家长,而我一向把哄妈妈当成第一要务,突然手机打不通,肯定有些担心。   “她说,让我回S市,不要打扰你和姐夫朝夕相处,增近感情。”手插到口袋里,坐在离床有些远的沙发上,漫不经心的样子。   “我向岳母说带你过来出差。”徐林莫解释。   “不过我拒绝了,说徐先生很忙,我们姐弟许久不见,也要叙叙旧。”环起手臂,“不过没想到姑姑更厉害,他说把半山的房子收拾出来了,让我去那边住。”嘴角调笑,“你们之间,有感情吗?”   他一向是这个性子,我怕徐林莫尴尬,“买卖不成仁义在嘛,跟林莫成不了恋人,总可以成为朋友。”转头对着徐林莫一笑,见他依旧用刚才很认真的眼神看着自己,有点尴尬,转了眼。   “oh,my dear sister,你总是这么善解人意,真是让人无语。”   “顾斯玄,我是个病人,你就不能态度好一点儿吗?”   挑挑眉,“这位……姐夫,华瑾就由我照顾吧,王先生应该在S城的办公室等你了,祝你生意兴隆。”   徐林莫点头,回头对我说,“有事给我打电话。”   其实并没想起什么,只是徐林莫给人的感觉,真是有礼有距,对我可谓是温柔,却又不太亲昵,照顾有加,却又止于礼。虽不爱我,却也尽一个做丈夫的责任,虽他们之间没有感情,但这样相处竟也让人觉得轻松。   点点头,把床上的合同给他。他接过,并未说什么,只是又放在了桌上,说不急。   他从口袋里拿出我的手机,“修好了。”递给我。   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不一来就给我呢,要等到走的时候才拿出来。“谢谢。”   看着他开门出去,过了一会,顾斯玄说,“好奇怪,你们刚刚的画面,竟然让我想起一个成语来,琴瑟和谐。”   有些得意,但又不想被他打趣,我欢呼,“顾斯玄同学,你的中文好到竟然可以用成语了!”   他白我一眼,“给我削个苹果。”   正在看《时间回旋》的合上书,“我才是病人吧?”   “你摔的是脑子又不是手。”拿出手机,嘴角一笑,倾国倾城。   “……”拿起刀和苹果,抬头看他,他的女伴一向多,是不是都能忍受他这样的坏脾气,这个看脸的世界品性什么的真的都不重要了吗?还是说他只是在我面前这样孩子气。“斯玄,医生怎么说?”   没抬头,滑着手机,对我说“不用手术,血块会自己消失。三天后可以出院。以后不要去徒步了。”起身,拿过她手上削好的苹果,“要是你出事,这世上我就再没亲人了。”语气平平淡淡。   我皱眉,“又胡说。”   他坐下,翘起腿,“我的父母,你知道,他们只有自己。不过我很好奇华瑾,你到底有什么本事,让所有亲戚都疼你,人缘好到没有一个人说你不好,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摊开手,耸耸肩,“这么人见人爱,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个人魅力吧应该是。”打开《时间回旋》,已经开始想到小杰的病到底好了没有,万诺文的火星药进入生命的第四期到底能不能修复他的染色体缺陷,泰勒妈妈那个“纪念品”盒子里有什么秘密。“他们不过是因为我的父母才对我好的。我爸妈,你知道,他们人品一直不错,与人为善。”然后不知道顾斯玄回了一句什么,我没有听到,已经沉浸到书里面去了。科幻小说,我一发不可收拾的迷上了。      再碰到董其华是一场意外,正在看“桃枝夭夭”的摄影展,每一副图片上的桃花或开或闭,或半展身姿。他看着我手上的戒指,问,你找到他了?   我看着面前这个英俊的男人,有些呆愣。宁灼原本应该叫董其灼,而跟她认识,也是因为面前的这个人。他的莫名出现,才让出院已经半个月的我,突然想起来了所有事情。   我点点头,是的。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马上就想起来了~~~~ ☆、第十章 不是前任的前任   月伴星,星傍月,繁星闪闪,月痴迷。      时间很短,天涯很远。往后的一山一水,一朝一夕,自己安静地走完。倘若不慎走失迷途,跌入水中,也应记得,有一条河流,叫重生。这世上,任何地方,都可以生长;任何去处,都是归宿。那么,别来找我,我亦不去寻你。守着剩下的流年,看一段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脑子里的肿块慢慢消散,记忆也捡回,那天下定的决心,决心放手,他做他华菁的徐林莫,自己依旧做一下与世无争的华家小姐。再不想见面,宴会上不小心相遇,微笑点头做完全部。我侧了身,他已经睡熟,并没有像一开始同房时背对着我,他平躺着,眉头轻轻拧着,似乎梦里并不如意。   我望着他,望了又望。一生一世,全心全意,我最爱的就是他,可以肯定,就像自己必死一样肯定,他可以褪色,可以凋零,怎样都可以。但我只望他一眼,万般柔情,便涌上心头。   林莫,我想起来了,想起来是你陪在我书房里坐完一个又一个午后,是你牵了我的手换回一纸红色证书。可是,我也想起来,姐姐告诉我,你们有一个胎死腹中的孩子,你们相伴相爱4年,也想起了,婚宴很低调,你进退有礼,姐姐对我的挑衅,你对她的纵容。在外人面前,我们是恩爱的模范夫妻,其实,我们算什么呢?即使现在我睡在你身边,离你这样近。   “我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我们的痛苦都是由自己造成。我们都认为是这个世界亏欠了我们,使我们没有能得到幸福;在我们得不到幸福时,我们就把责任怪在最靠近我们的那个人身上。”我看着隔着一张小小方格桌子的华菁,“姐姐,小时候,记得我们是十分很亲厚的。”   华菁转了眼,又是那样的眼神,“你想说什么?”   “我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   “然后呢?华瑾,想好了什么时候离婚?”顿了顿,“徐林莫是个守诺的人,他承诺过,会娶我的。”   “若他的心原本就不在你那里呢?”我的手在咖啡杯上打转,看到华菁的虚张声势,有些好笑。“而且你对他,也并非多真心。”   华菁笑了,“好妹妹,如果你说我不爱他也许是对的,但是你要说他不爱我,你就错了。”她一字一句。   我没了底气,我知道是真的,能看出来。而且,谁都知道。   “我的东西,你还真要不起。”她惯常的冷笑。拎起包,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了我一会儿,“还有事,先走了。”   “一年前的山顶别墅,本来是爸爸送给你结婚用的吧。”我声音很轻,像自言自语,可是华菁却停住了脚步,转过来,眼睛里分明是怒火。爸爸最喜欢的山顶别墅,莫明送给了华菁,偶尔斯玄想小住,我都要去游说好久才答应。   “既然你不爱他,为什么不能让给我呢?”我知道我的眼睛里全是卑微,看着她。   华菁俯下身,“凭什么从小你什么都有,而我只能靠自己,凭什么?!就凭你是华胜的千金,而我只是个小职员的女儿?”   眼前的咖啡已经冷掉,华菁已经走了很久。   “喜欢将失败归咎于他人,从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习惯性歪曲理解他人的善意举动;病理性嫉妒,有强烈报复心;忽视或不相信与其想法不符的客观证据;自我中心;富于幻想,喜欢通过预感和猜测对事情做出判断,甚至用幻想和想象补充事实。这是典型的偏执型人格障碍和表演型人格障碍。”   “其华?”他我面前坐下。   “我坐在你后面,”他指了指我身后,一袭流苏帘遮挡住,很显然就是邻桌,“你太专注并没有注意到我。”   “小华。”也只有我敢这样叫他,那么闹的宁灼都只敢恭恭敬敬的叫一声哥哥,其实分手之后才敢这样叫他。坐到他身边,董其华看我一眼。我继续端了咖啡换了姿势,把头放到他肩膀上去。   “原来你也会和别人抢。”喝了一口咖啡,但并未让我的头动一分,他常这样让我靠着,很舒服,早已熟成生巧。   “你回来干什么?”我问。他一向毒舌,对我从来没有过绅士风度这种东西,早已习惯。   “想你。”偏过头,他注视我。我配合着瞪大眼睛,嘴巴微张。没想到他笑了,竟然放下咖啡杯摸我的脸,我暗想和他比还是太嫩了,“怎么,不信?”他问我。   堪堪躲过他的手,“董其华,当初可是你另结新欢甩了我。”然后想想,现在的重点并不在这儿,抬起手,“我已经结婚了。”   他把我举起的手拉下,握在手心,“当日怎么不见你现在这般胆大,找对方谈判呢?”   抽了抽手,显然在力气这方面上男士占了很大的优势,“强留不起。你是高岭之花,而我不过是个世俗女人。”   皱了眉,“那我们交往三年是在做什么?”   这下终于把手抽出来了,“你为了董爷爷的赌局忍耐我三年,最后你找到心爱的人,从道义上讲,我也是应该放手的。”   “华瑾。”他的语气无波无澜。   我立刻坐开了些,这样的声调明显就是已经生气了。心想这人难道也喜欢俗人一套,怪我当初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留一留他,还是说潇洒放手反而打击了他的男性尊严?这人,怎么口味也是这一般二般的重。“其华,跟你讲啊,能认识你我已经很幸运了,真的,我很知足!”早已把刚才烦心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大神一怒,不知会怎么样呢。   “咦,快到饭点了,我们叫小灼一起吃饭吧。”看了看他的神色,揣测一番,果断换了个话题。   “她还不知道我回来了。”   “咦,这么神秘,难道真的是因为有什么事?”小声嘀咕,还是被他听见了。   “想你。”   “呵呵呵呵,”干笑两声,“董其华,我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你不高兴啊,可是这么久都没联系了我真的不记得什么时候又惹到你了啊——”双手捏住耳朵,一脸愁云。   董其华盯着我看了很久,转开眼,起身。“走,吃钣去吧!”   像得了特赦令一般,换了笑脸,挽住他的胳膊,但抬头偷偷看他一眼,看见对方正在看自己,又松了手,干笑两声。   “这么怕我?”   有些小心翼翼,“你就是那粉面含春威不怒,我就是那朱唇未启笑先闻。”   伸手揽了我的腰,“那三年,你总是这么小心翼翼的跟着我,也挺累的吧!”   “不累不累,一点儿也不累,甘之如饴,真的!”手举起,对天发誓。其实本来也是真心,可是在他面前总是会变得不自信,像个不懂事的顽童。又可笑又卑微,但是又心甘情愿。   “你结婚为什么不告诉我?”   终于意识到他今天好似特别来翻旧账的,以前也不这样啊。“你是在怪我竟然在你前面结婚吗?”   正走到马路中间,绿灯,人群从身边擦身而过,他偏过头,在我耳边道,“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不是跟我结婚?”   或者是环境太无害太空旷,我下意识的就答,“你这样的崇山峻岭看看就好了,我们这样的凡人要是想翻过去还不得粉身碎骨。”   “你刚刚有说过甘之如饴。”   “我只是普通女人,只希望找个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温和男人过过日子。”   “可是他还有别的女人。”   你跟一个超高智商的人谈话就是这么跳跃,还好被训练多年已经习惯了。但突然换成这个话题莫明让自己有一种命途多舛的感觉。   结婚之前谈过一任男朋友,就是眼前这位,但对方智商超高从来不屑于人间风月,为了自家老爷子的赌约和自己“横眉冷对”三年,后来另觅芳草,和芳草远走天涯去了;如今结婚的这个是第二个相处的男人,虽然多重符合自己心中所设想的良人,可偏偏他心中还藏着一个美娇娥华菁。   “怎么了?”他问。我的头越来越低,很显然又是沉浸到自己的小情绪里去了。   “为什么每次我运气都这么差呢,遇上的人都是这样?!”   “差?谁,我?”不可置信的声音。多少人想跟他见面,或者说一句话为荣,面前的这个人,也就是我却说遇到他是运气差!   “为什么我遇上的人都不喜欢我呢?明明,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做到最好了呀。”   董其华低下眼去看我,他应该看清我眼睛里分明开始闪着泪光了,“不是说饿了吗,去吃饭吧。”   意识到自己有点丢人了,转过身去整了整情绪,再转过来时又是明媚的姑娘,“你给小灼打电话吧,她肯定很高兴。”   “其实这和你努力不努力做到最好没有关系。”他边走边拿出手机,右手还在我的腰上,左手很自然的从口袋拿出手机。   停下来,看着他。他的表情有些愣。   “是,我知道你们不喜欢是因为我本身,这和我无论做什么、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性格什么爱好都无关,讨厌的就是我本身,好了吗?”我真的是有些自暴自弃了,到底是怎么样?!   他看着我,很显然不相信,当然,他不相信我竟然会用这种语气跟他讲话。“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我很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贱!男人都这样吗?对你们好还不受用,非得这样歇斯底里才好吗?”   “不是这样吧。”   “有的人比较喜欢招财猫,有人则喜欢有生气的,比如说我。”他停下来,“你就是,平常就是招财猫的样子,只有私底下才像个孩子。”   我怔住,原来,他是这样想的,那徐林莫呢?他喜欢的华菁,大概因为也是如此,男人不喜欢毫不反驳的人。我不敢想象。只有小心翼翼又问他,“如果当初我不这么,呃,招财猫,你会喜欢我吗?”   他转过头来盯着我,“你凭什么那样以为?”   我……也贱。   “其实偶尔我也会喜欢招财猫。”他语气带点笑意,却又是一本正经的样子。我有些搞不清楚他到底是在调侃我还是在说实话。从来就不大能够摸透他心中所想。   “你这样调戏已婚妇女,不符合你的格调。”我说。   “那我的格调是?”   把他揽着我的手推开,改为我挽着他的胳膊。可是我一抬眼就看到了林莫,徐林莫。   这里是,南方大厦前面的广场。   “嫂子。”林强比他先看到我,跟我打招呼。而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不就是刚和我见过面的华菁,她离开的背影。他转过身来看向我,并没有半分遮掩的神色。   大家心知肚明,也摆开来谈过了,所幸连样子也没必要做了,觉得心里有些苦涩。   “小瑾?”他叫我。我没敢抬头,很小声的应了一声。他看我神色有些不好,走近些把我的头抬起来,“不舒服吗?”   我摇摇头,又笑了笑,“没有。”   想想手还挽着董其华,刚想抽出来,却被他覆住,“徐先生是吗?我和华瑾好久不见,带她去叙叙旧。”   如果说我认识的人当中还有比顾斯玄更不讲理更傲慢的,就是董其华了,有过之而无不及,但顾其玄特别崇拜他,所以他们之间相处的竟然和谐。   “这位是?”   “董其华。”董其华自报家门,比我先开口。   “董先生在化学界的大名鼎鼎!”   “我没有听说过你。”语气很不屑。要论不礼貌,真的能排第一。   “徐林莫,我老公。”这种气氛我已经习惯,林莫大概很少遇到吧。   董其华伸出左手,没错,是左手,他的右手原本被我挽着,现在改为他用右手抓着我的胳膊。“你前辈,华瑾的前任。”   ……我看了下林莫,他微笑着点了下头,说“你好!”但并未伸出手与小华握手。   我想结束掉这种局面,偏偏越着急越乱,只听得自己说,“刚刚那是姐姐吗?”   林莫一直微笑的脸有些僵住。   “刚才华小姐找老板谈南方大厦一楼品牌入驻的事情。”林强在一旁为林莫解围。   我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笑了笑,想把手从董其华手里抽出来,但他很明显不想放开我。“我们打算去吃我午饭,徐先生要一起吗?”   又是这种语气,我有些气恼起来,他凭什么要对林莫这种语气,就算现在林莫和华菁不清不楚,但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又哪里对我好过半分,只有更过分。现在在却管中窥豹,自以为是。许是看到了我的脸色,他松开了手。   我把林莫拉到一边,“其华是才回国的,前几天碰到的,今天刚刚好又遇上。”   林莫笑了笑,“你不用跟我解释,”伸手摸了摸我的头,“那我需要陪你们去吃午饭吗?”   我连连摆手,就是希望他不要答应,“不用不用,他脾气有些不好,比斯玄还不好,你不用应付他,我去就行了,你忙你的吧!”   他看了我一会儿。   “怎么了?”我问。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些感动。”他突然这样说。   我有些不好意思,“你快走吧快走吧。”   “好。”他又伸手摸我的头发,十分温柔。   “不好意思,想起来还有事情,下次再请董先生。”他就是这样,客客气气。   董其华耸耸肩。   他又看了我一眼,才转身离开,林强也对我笑了笑。   “你们俩还真的挺配。”   “招财猫吗?那又怎样,总比有的人尖酸刻薄要好。”我反击,平常说我也就算了,但真是不能容忍别人说林莫半分不好。没错,护短如我。   一向怪里怪气的董其华像是被我噎住了,好半天,别开眼说,“以前你总这维护我的时候,还觉得挺烦的,现在你这样围护徐林莫,感觉,很不舒服,呃,难过?”   我盯着他看了头天,许是不自在,用手掌挡住我的脸,和以前一样凶的口气,“看什么看!”   “一点儿没看出你伤心难过,演的一点儿也不像。”   “谁像你一样。”他说。   一时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也没再接下去,拿出手机给宁灼打电话。宁灼倒是意外的淡定,约了地方,姗姗来迟。   宁灼在她哥哥面前永远这幅乖巧模样,原本我也是这样,但是自从分手之后,就高唱农奴翻身之歌,再他面前再也不是唯唯诺诺的小媳妇模样了。   “董博士。”我说。   他停下切小羊排的手,“嗯?”   “你压迫我也就算了,怎么还压迫小灼呢,血缘至亲呐!”如今,只要他脸色尚可,我这种挑战权威的小心思就跃跃欲试,挡都挡不住。   “是她自己心虚吧!”看了一眼宁灼,手继续切着。   宁灼正喝着水,呛了一下,“小瑾,这酒还不错。”   “你喝的是水。”董博士补刀。   刚刚顺过气来的宁灼,“咳咳咳……”   “你为什么要同他一起吃饭,这种毒舌男何必跟他客气。”我很温柔的给她拍着背。   不知是因为被呛的难受,还是嫉妒我如今翻身农奴的命运,我感觉到手背传来一阵揪心的疼痛感,没错,小火勺在掐我。   “好像是你打电话约的她一起吃顿,”他放下刀叉,端了杯水,“来,再喝口水顺一顺。”我很明显听到宁灼的咳嗽声更响亮了,旁边已经有人侧目了。   我已经放弃这种一边倒的局面了,“小灼啊,你有什么对不起你哥的?”   董其华胃口似乎不太好,背靠在椅子上,手里晃着红酒杯,“很高兴你终于抓到了重点华小姐,看来我对你的智商训练颇有成效。”   我对他一笑,“谢谢董博士的悉心栽培。”   他看了看我,眼里有些笑意。   “没什么。”宁灼有些慌,“我吃完了,还有工作,先走了。”说完起身就走了。   我拉她,“你都还没吃呢,什么吃饱了。”她转过头来看我,脸色很不好,我吓得放了手,“走吧走吧!”   她慌慌张张的就这样出去了。   “你不用上班?”   “我有半个月的病假,今天是最后一天。不过你现在心情怎么样,有兴趣继续刚才的话题吗?”   “你的脑袋根本就没有什么大问题,何必休息这么久。后者的答案是,”他顿了顿,“宁伟回来了。”   我这边一惊,也没了胃口,“什么时候的事情?”   “一个星期前。”   “你就是为这个回来的吗?”   他又看了看我,“不全是。你结婚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我尴尬地笑了笑,“林莫和我都不愿太张扬,只是领了证,办了个仪式而已。再说,虽然你也不喜欢我,但怎么也算是前男友,不太合适。”   他嘴角勾了一勾。“你下午有事吗?”   “嗯,婆婆下午去万福寺上香,我陪她去。”   “你一向讨长辈喜欢。”   “是啊,”感叹,“不然怎么有幸跟在你身后三年呢。”我笑。   “你以为能跟我交往三年全是因为我爷爷?”   我点头。   “你觉得我像是听长辈话的孩子吗?”   我立刻摇头。   “so,你的结论是?”   “董其华你真变态,就为了欺负我是吧!”   “……”他起身,“我还有事,先走了,你请客。”   “妈的。”宁灼说我摔了之后性情大变,果不如事,这国骂这么脱口而出。   他已经走出离餐桌一定距离,听到我骂人,又回头看了我一眼,笑了一笑。   好气魄,看到淑女骂人完全无所谓,果然是见过世面的人。我做个鬼脸回应他。   买完单准备离开的时候,婆婆电话已至,很客气的问我在哪儿,让司机过来接我。   我连忙拒绝,说打车过去没关系。从上次林莫开了我的车之后,他就没有还我;出院之后我曾委婉地向他提过,结果他以我现在不太适合开车为由拒绝了,所以现在出门都是做斯玄的顺风车,不然就是打车。   可是太不方便了,晚上回去还是要跟林莫再商量一下还车的事情的。   万福寺在山腰上,而且这座山是没有盘山公路的,说求神明护佑的人一定心诚,所以一定要靠自己爬山去。但爬山和心诚这两件事是怎么联系到一起的,着实令人有些费解;不过我已经很庆幸它不像西藏需要三步一叩首,九步一大拜。   “妈,要不要休息一下?”   “好。”   张嫂跟在后面,从背包里拿出水递给我们。   居然是雨前的太平猴魁,“谢谢张嫂。”   “华小姐客气。”她一直这样叫我,我跟林莫结婚后,也没改口,不知是不是对我有些什么意见。   “妈,这茶泡的可真好!”   “这是你爸爸特意给你泡的,让我们带上,说你喜欢喝。”   “好久没陪爸爸喝茶了。”我挽住她的手,用随手摘的大树叶给她扇风。   “明天吧,今天跟妈一起回家,等下打电话让林莫也回来,周末你们就住在老家。”   “好。”有太阳光照起来,我把手从她的手臂里抽出来,伸手挡住照射她眼睛的光。   她把我的手拉下来,从张嫂手里拿了条干净的毛巾擦我脸上的汗水,“傻丫头,看把你自己累的,只顾着我了。”   一瞬间我有些感动,她真的是把我当成女儿的,偶尔做了新菜,得了新茶都给我留一份,拉着我的手能聊上很久,讲一些林莫小时候的趣事给我听。   上山的时候还是尽量扶着她,毕竟上了年纪,走一会儿就要休息一下。   到了万福寺,老太太很显然是常客,直接让一个小和尚领到旁边的偏厅稍做休息,过了一会儿方丈便赶过来了。我想大人们谈话,作为小辈还是懂事些好,就出来到处看看。   看到那些金光闪闪的佛像,想着右边的胳膊还是两只胳膊,还是说这一整座佛像都是徐林莫家的钱修的,摸出手机,“陪婆婆来万福寺,为你祈福。”想了想,以前只有妃子才叫为皇上祈福,于是又加了一句,“妈说今晚回家住,我们。”发送。我和林莫结婚后是住在新家,并不常回家。   刚准备把手机收回口袋,铃声大作,“喂?”   “你们在万福寺?”   “嗯。”   “要我来接你吗?”   “不用,张叔的车在山脚。”   “你在干什么?”   “妈跟方丈‘秘谈’中,我随便逛逛。”   他似乎笑了一下,“你刚出院,小心一点。”   董其华博士才说我的脑袋根本没有问题,没错,天才儿童长大的,博士的话比较有权威性。不过还是有点感谢他的关心,“我知道的。晚上回家吃饭,妈说的。”   “嗯,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看了看正厅的佛像,突然有些了然,所谓——开悟。我和徐林莫只是一场商业联姻,互相礼让,相敬如宾,而我却不幸爱上他,所以不免有感情索取上有些无度。现在这样才是最好的状态,为何我要强行打破呢?   佛堂圣地耳清目明,心思开阔,果不其然。   尔后老太太跟方丈聊完拉着我去求签,可我才刚刚想明白,哪里还有所求,但老方丈也盛情相邀,不好弗意,就求了一签。老方丈问求什么,我本想说健康,老太太却抢在我前面,“求子。”饶是我再淡定,也有些不好意思。   出人行藏礼义恭,言必忠良听入聪;心下了然俱洞澈,光明如日正当空。老方丈说,“上签。”我本对这些含糊其词的句子不太明白,但方丈一脸莫测的笑意让我没好意思问个明白。老太太显然也不太关注这个,只要是好签好就放心了,谢过方丈,签了我的手就下山去。一路上老太太脸上的笑意太明显了,让我有些心虚,也没再找什么话题来聊一聊家常琐事;不过幸好老太太还沉浸在那上签的喜悦之中,也没发现我的不妥。   我们到家的时候徐林莫已经到了,正在和老爷子下棋,他今日倒是偷懒下班这样早。心道你不好好工作以后老太太的香火钱可怎么办?   “小瑾来了!”老爷子先看到我,他和我很投缘,有些忘年交的意思。   “爸。我又来叨扰你们了!”   “哈哈哈,就希望你常回来陪我老头子下两局。”这自称老头子的人在第一次见面时就要和我比试棋艺,然后我一不小心赢了。当时也怪自己太投入,没想到要给自己未来的公公留点后路,杀了个片甲不留。不过幸好老头是个心胸开阔的,不仅不为此生气,每每见我都要杀上两盘。“林莫,你让开,让小瑾来。”   “她刚爬完山,出了一身汗,还是先去洗澡吧,我陪你把这盘下完。”林莫叫老太太。   “不下了不下了,小瑾来了哪里还看得上你。”   徐林莫只是笑,走到我面前,把我额头上滑下来的头发挑起来,“一身的汗味,臭死了。”   臭死了也是你自己走过来的闻的,“徐少慢坐,小女子去梳洗,先行退下了。”说完还装模作样行了个礼。   两位老人都笑了,老太太跟老爷子耳语,但分明是用大家都听得到的声音,“刚刚小瑾抽了个求子的签,是上上签。”声音里的欢呼雀跃感让耳朵有些发痒。我抬头看了看徐林莫,不惊红了老脸,也无心解释,赶紧转身打算遁走。谁知被人一把捞回来。“干嘛?”   “楼梯在这边。”   我推开他,看见二老对着我眉开眼笑,也尴尬的回了一笑,上楼。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被甜到~~~~ ☆、第十一章 偷得浮日   玉困花柔并枕眠,今宵人月圆。      本以为到此就是尽处了,哪知才是个开始。张嫂把汤端上来的时候,老太太的脸上欣喜之色过于明显,而坐在旁边徐公子的脸色分明是红了一红。虽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看着老太太很热心的给林莫连着盛了四碗之后,想是应该挺好喝的,老太太平日也不见着这么偏心,于是拿了汤勺打算舀一碗尝尝,被老太太抢过去说女孩子喝不得这个汤,我也是突然明白了,于是跟着林莫把脸又红了一回。   “来来来,吃点这个!”老太太张罗的很热心,我也是有些动容到尴尬。   “小瑾,你想到招来破我的局没?”老头被我赢过之后不甘心,想了一个很绝的步法赢了我,然后乐了好久。   “那吃完饭我陪您来一盘?”   “好的。我这里还有上好的毛尖,等下泡给你尝尝。”   “还有比雨前的太平猴魁更好的?”   “哈哈,我就知道你这个丫头尝出来了。”   “爸一向爱好茶,不过也只有你能喝出来。”徐林莫给我夹了菜,有些高兴地跟我说。   老头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兴致也高,“林莫,你做的最好一件事就是给我娶了个好儿媳。”   “我还以为是让远风转变成科技公司,没想到是沾夫人的光。”   我只有呵呵笑。   老头手一摆,“事业是男人的能力问题,而娶个好老婆,还要看运气。你看我,娶了你妈!”   我和林莫憋着笑,低头吃菜。   “瞎说什么呢,当着孩子们的面!”语气里尽是笑意。   吃完饭,老头邀请我去书房来一局,老太太呵斥他,“大晚上下什么棋!”然后把我们赶回了房间。我心里想,妈,你还可以更明显一点儿的。   才九点,林莫的脸上已经开始冒汗了,他坐在床头看书,但是好久都没有翻一页,我在椅子上挪了挪,“很难受吗?”   他抬头,眼神有些炙热,合上书,动作有些慌乱,“我去洗个澡。”   虽然他家是老宅子,不过所幸每间卧室都配有浴室,不然以她妈妈的热心程度,还会做出什么事来,真是未可知。   他洗了很久,出来时候我已经躺下了,关了床头灯,“晚安。”我说。   他看了我一眼,并没有说话,只是嘴唇颜色有些不正常。   我心想她妈妈到底给他喝的是什么汤,但想想老人家不至于会太过了些,洗了冷水澡大概也就过去了,又想到宁灼今天的样子,想下个星期再见面时一定要好好问问她。这样想着想着就快要睡着了,可每当快要睡着的时候,林莫就会翻身,不像平时那样轻轻地,反而是十分烦燥的那种。   “林莫,你再动下去我也没办法睡了。”   “对不起。”他的声音带着些嘶哑。   “很难受吗?”   “还好。”   “要不……”我向他那边靠了靠。   他转过身来看着我,眸子黑的发亮,然后就吻住我了。我伸手去勾住他的脖子,天呐,好烫,我婆婆想抱孙子的心到底有多急切。   吻着吻着身体也贴到一起,我开始有些紧张起来,毕竟,以前也没有过这种经验。在董其华在起的时候,他只是心情特别好的时候,有时候会吻吻我。他的手慢慢从我的脸上往下,往下,慢慢摩挲,我虽未经人事,却也不是个小女孩,不由得也有些动情。他的手最后到私密处停下来,吻也停下来,把头埋在我的肩膀上,然后起身,“对不起。”   我有些错愕,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   他有些难堪,坐在旁边,别过脸去,“妈妈会发现的。”   瞬间,我明白过来了,因为是第一次,肯定会有痕迹,也就是落红,而她妈妈从来不知道我们没有过夫妻之实。   “我去洗澡。”他从我旁边起身。   “我先去!”语气有些坏,掀开被子,走进浴室。他一直看着我,然后哈哈哈大笑。笑个鬼笑,有什么好笑的,我又不是什么贞洁玉女,只是个正常女人,只是冷水澡真的很冷啊,他刚刚冲了快一个多小时是什么感觉。   洗完出来的时候,他坐在我最开始做的椅子上,拿着我的《时间回旋》抬头看我,眼睛里分明的笑意。   “有什么好笑的!”我的语气没有刚才的冲,但绝不是平常的笑意嫣然。   他走过来,又亲了下我的嘴唇,“只是觉得好可爱。”然后走进浴室。   呵,可爱这个词我可不认为是赞美。大概睡不着了,走到桌子那边拿了书,躺到床上,进入泰勒的世界。   这一次他出来的倒是挺快,靠在我旁边,“你喜欢科幻?”   “嗯。”   “我们一起看吧?”   “怎么一起看?”   “你读。”   “。。。徐公子,我可不是你的伴读丫鬟。”   “来吧!”不由分说,他的胳膊已经环住了我,我半躺在他怀里。不由得想起刚才脸红心跳的画面,咳了咳,开始读,“他完全清醒的时刻愈来愈少。他强迫自己睡觉,沉溺在冥思幻觉中,寻求慰藉。从各方面看来,他的宇宙飞船是相当原始的,但半智慧自动驾驶和导航系统却相当精良,保存了大部分的燃料,有效发挥在减速上,将宇宙飞船导入地高空轨道。底下的星球是一团黝黑的虚空,月亮像是一个大转盘。宇宙飞船放出显微探测器,采取到地球大气层外围的样本。探测器在没入透析膜之前实时传送出逐渐红移的遥测数据,正好让宇宙飞船有足够的数据计算出切入大气层的角度。宇宙飞船配备了全套的飞行表面,空气动力煞车,还有可调整的降落伞。运气够好的话,这些配备将会带着他穿越浓密的乱流,抵挡高温,减弱冲力,安全降落在巨大星球的表面。只不过,多半还是要靠运气了。”   “有没有人说你其实挺冷漠的?”他突然出声。   “什么?”   “你其实挺冷漠。”   “哪里有,我关爱兄长,孝敬长辈,团结同学,尊老爱幼,怎么就冷漠了?”   “你读书的声音。”他说,胸腔在我脑后震动,“小瑾,其实我们真的挺像的。”然后头顶有温柔的触感,不知道是不是他吻了我的发顶。   “继续读吧。”   我只好又开始,“在万诺文看来,想过这一关,恐怕要靠奇迹出现了。他躲进一个装满保护胶的桶子里,抱着必死的决心,开始最后的降落。醒来的时候,他发现宇……”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林莫的怀里,他搂着我睡的正沉。我看他的脸,很近很近,其实这不是第一次偷看他,但每一次都好像看不够似的。   “早!”他睁开眼,我早已敛了眸色,很平常的回他“早!”   他也十分自然的松开我,问我睡的怎么样,我说人肉靠枕非常棒,他笑,说谢谢我的睡前读物。我问所谓双赢,就是这样吗?他又大笑。   其实基本上没怎么见过他笑,更何况这样的大笑,但他取笑我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开怀,我竟然毫不反感。   老太太听觉甚好,来敲门,“起床了吗?”   我们已经穿好衣服,我走过去开门,“妈,早!”   她笑的开心,“不早喽,都十点了!”然后眼神很暧昧地在我们中间穿来穿去。“睡得怎么样?”   “谢谢妈!”林莫一语双关。他已经洗漱完璧,在镜子前整理衣服,我走过去帮他打领带。   老太太满意离去。   “徐公子太极打的不错。”   “夫人高见。”   突然发现和林莫相处起来不像以前那样冷冰冰,也这样自在起来,心情指数一路升高。但又觉得这日子太过于欢快,果然人一想通了就容易开心起来,所幸好好享受这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日子。   “怎么了?”他问。   “高兴!”我回他。   他扬了扬眉,“吃完早餐我们就回去。”   “可是不是说了要过完这个周末吗?”   他抚了抚额,“我不想喝汤了。”那个表情,让我哈哈大笑。他看着我笑,坐在床边,然后拿起昨天我看我的书。“好吗?”   我才明白他是在等我的回答,我严肃了一下表情,“好的,相公。”   他笑,这次却是那种很轻柔的笑,阳光落在床前,他的笑容却分明比这些阳光还要灿烂万千倍,我有些愣住,心里像有一片花海劈劈啪啪的相竞盛开绽放。   吃完早餐,林莫提出要带我回家,首先遭到反对的竟然不是我急于抱孙子的婆婆,而是我的棋友——公公。“不行,说了在这里过完周末的,小瑾还没有陪我下棋呢!”   然后我清晰地看到林莫勾了嘴角,但立刻换了表情,看着他妈,“妈,在这里总是有些不方便的,你知道二人世界……”   我早已淡定,脸不红心正常跳动的端坐在一旁。   “那行,回去吧!”   默默对着林莫竖起大拇指,他挑了挑眉,搂了我的腰,“那我们有时间再回来看你们。”   公公还想说什么,但被婆婆“要孙子还是要下棋”给咽了回去。   所谓良善,所谓迂回,所谓一招制敌,林莫同志直攻七寸,分毫不差,我想应该向他讨教一下,每次我哄自家妈妈的时候都要颇费口舌,很长时间,也有些吃力。   “你还要回公司吗?”我问   “不用,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的车开得很平稳,只是偶尔车速会很快。我想这个时候应该是适合讨论一下这个车的归属权,“这车开起来怎么样?”   “挺好的。”   我想了想,要是他能说出一些毛病来,我还能就坡下驴;可如今这种对话,我决定换一个切入点,“我下个星期就回去上班了。”   “嗯,是该上班了。”   “……”我转过来,看着他,“我的意思是,你开着我的车……”   “噢,你的意思是让我送你上下班?没问题。”他转了个弯,眼睛依旧没有看我。   “徐先生,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把我的车还给我?”已经放弃迂回战术,就只有直接提出了。   这时候他倒是回头看我一眼,“我们结婚没有做财产公证。”   “然后呢?”怎么扯这么远,但直觉告诉我一定没好事。   “所以,这些都是属于夫妻间的共有财产,什么你的我的。”他又看了我一眼,分明,分明是有点嫌弃的眼神。   “……”我转过身去看前面,笑了。“徐先生,有没有人说过你很不讲理?”   他嘴角勾起,“没有,你是第一个。”   我深吸一口气,却也笑了出来。回头看他,他也看着我在笑。   “这位先生,开车请看前面。”   他转了眼,手指轻敲方向旁。      最后的二人世界是他去了书房,我在卧室看书,晚饭是用家里的材料简单做了一些,不算丰盛但也不是太寒酸。奇怪的是晚饭之后他竟然陪我在客厅看电视,我些不好意思,给他泡了点茶,俩人安安静静各坐在沙发一角看着电视,我知道他有时候是在看我,但我很努力地装作不知道,维持着正常的样子。   “好看吗?”我问。   “还行。”   “讲的什么?”   “……”他站起来,“茶凉了,我去泡。”   所幸没有开灯,他看不到我的笑容,“不用了,我要睡了。你还看吗?”   他的脚步顿住,似乎还想了一下,“不看了。”   我关了电视,起身去卧室睡觉。躺下的时候,他靠在门边看我,刚才他一直跟在我的身后。   “晚安。”我说。   “晚安。”他还是倚在门上。   谁能在被别人盯着的情况下安然睡着,坐起来一点儿,“很美吗?”   “什么?”他似乎有些不解我为何又突然坐起来。   “你一直看着我。”   他抬腿走过来,不是走向他自己睡的那一边,而是走到我这边,坐下来,我很被动的挪了挪,他依旧盯着我,“华瑾,你身上有一种很让人安心的味道。”   我抬起胳膊放放到鼻子下嗅了嗅,“什么味道?”   他拉下我的手,握在手心,“你的手一直很暖和。”   “大夏天的,我也不能冬暖夏凉啊。”   他笑了,“你在紧张?”   这可就有点咄咄逼人了,我“呵呵。”想抽出手,没想到他握的倒紧。“你想干嘛?”   “你一紧张的时候,就话不投机。”   “哪不投机了,林莫,你先把手放开。”话还没说完,他就吻了过来,轻轻一碰。我惊呼出声“你!”   他在轻笑,我却已经有些恼羞成怒了,“先把我手放开。”我刚说完他又靠过来,我急忙把头一偏,做出妥协,“好好好,不放就不放。”他离我很近,喉咙里传出闷笑声。   “只是想跟你说些话。”他离开一些,坐在床边,还是握着我的手,轻轻摩挲着。   “你说啊!”   “如果不这样,你又会岔开话题。”   我心道你狠林莫,尽量做出标准的笑容,“坚决不转话题,请讲。”看着他又要靠过来,“好好好,林莫,我保证很认真很认真听你讲话。”心里奇怪,平常我通常都是好脾气陪别人聊很久,听人诉苦吹牛可都是很认真的表情,他怎么知道虽然我很配合表演很到位其实根本没认真听?是了,昨天他好像说过我和他很像。可是这样推已及人真的好吗?   “小瑾。”   “嗯。”我是真的很配合。   “你和董其华在一起的时候,也是现在这样子吗?”   我看了看他,很显然又是像学术讨论一样纯粹性的座谈会。“应该是一样的。”也是他在前面走着,我在后面追,很辛苦。   他的眼神有些迷离,嘴角微微弯了些,“可我和华菁在一起的时候,并不是这种状态。这样,呃,”他想了一下,大概是想找到一个合适的词,“轻松,让人会想到天长地久。”   不会吧,这是移情别恋到我身上了吗?可是为什么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开心,“林莫,”我打断他,“我是因为很爱你很爱你才结婚的没错,但是昨天我突然想明白了,没关系的林莫,就像你一样,把它当做一场商业联姻,爱不爱的,也没什么重要。”   很显然我的话让他有些错愕,毕竟前两天还和华菁就徐林莫的归属权谈判来着,但是昨天陪婆婆去寺里,古人说开天眼,大概就是这种电光火石之间的通透吧。“所以林莫,不管你怎么做,不会对不起我,也不会对不起华菁。这是我们三个人的选择,所以,就是这样的,你说呢?”   他看了我半晌,“我不是要说这个。”   我的脸啊,因为自作多情大概红的能渗出血来吧,“你,你,你说。”   “刚刚你保证过不会转移话题。”   “我,我以为我们讨论的是一个话题。”   “看在你很严肃的分上,就算了吧。”他挑眉。   我皱了眉头,猜不透他到底想说什么。今天没有月亮,天有些阴,窗帘没有完全拉上,我转过眼看藏在窗外的黑暗,促膝长谈这种事,怎么都像是长辈和幼儿之间的磨合,唉,不知我们俩谁才是个孩子。还有,刚才我明明在表白不是吗,为什么他还是无动于衷,宁灼说不解风情的男人最没意思,可看他的脸,怎么会,怎么看都是好的。   “华瑾。”   “在。”   他笑,分明是带了些威胁,我闭上嘴巴,他又笑了。然后他的脸在我面前放大,“我在想我们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   就是,要说这个吗?!流氓!!!   吻的难分难舍的时候,手机铃声响起,刚换上的《merry Christmas》的童声很欢快地在房间里回荡,“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 and a happy new year……”我想要去接,可是那人压着我,不让我动,“别管它。”想想,也就随着他了。铃声响了两遍就停了,他越来越过火,解开了我的睡衣,这时候门铃响了。他把头埋在我肩膀上,“妈的!”听到他骂人,我笑起来。   推开他打算去开门,他坐起来,“我去吧!”然后还意犹未尽的看了下我散开的睡衣,我赶紧合上。   来者是顾斯玄,我竟然有一种松了口气感觉。   刚打开卧室的门,“姐,我快饿死了!”他说,然后看了眼还站在门边的林莫,“徐先生好像不怎么欢迎我?”然后跑到站在楼梯上的我面前,推我,“快去给我坐点吃的。”   “还有点剩饭。”我双手环胸。   顾斯玄同学很明显地感受到我开始和林莫站在同一战线上——不太欢迎他的突然出现,然后仔细看了看我,然后了然,“不好意思,坏了你们的好事!”他很无所谓的说。   林莫已经走过来从他手中搂过我,“冰箱里还有吃的,请自便。”   “哼,要不是钥匙忘带了,我会不住半山别墅来住你们这个小破公寓,真是!”   看他的样子,真是有些累,我把林莫推进去,“你先睡吧,我给他下碗面条。”   林莫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顾斯玄,没说什么进去了,还关上了门。   “就下碗面条吗?啊?”顾斯玄很委屈地跟在我后面进了厨房。   “几天没吃了?”   “两天。”   “没带钥匙难道钱包也忘了吗?”   “今天拍个片子,要露上半身,所以就没吃。”   “做模特也是受罪。”   “那是那是。有什么好吃的?”   我拉开冰箱,食材所剩不多,只能是随便做一点儿了,不过尽量用心一些。   “你们?”   “吃吧,好了。”我把面端给他,看起来还不错,真是巧手啊。   “怎么回事?”   “吃完记得洗碗。”   “华瑾。”   “我先去睡喽!”   “你再走一步试试。”   “斯玄,是我想通了,原先是我要的太多。”我转过身,倚在餐桌旁坐在他对面,用手撑着头,解释。   “这是什么逻辑?”   “嘴巴里吃完再说话!”幸亏坐的远,不在喷射范围之内。   他抹一把嘴角,笑的开怀,“不是问你,你就是个笨蛋,我问的是他。”   “他?我不清楚。”   他白眼,埋下头去吃面,不再理我。我坐了一下,站起来准备回房睡觉,他已经吃完,把碗推过来,“洗碗。”   “顾斯玄,我们能讲点道理吗?”   “小爷就是道理。”   “……”   他已经去了客卧,我只好去洗碗,“顾斯玄,你洗完澡再睡。”   洗完碗客房已经没了声音,看他的样子可能是真累了,算了,不去吵他。回到卧室林莫已经睡了,关了灯,我也睡下,他转过来抱着我,没有说话,我就这样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迷迷糊糊听到好像有人问我,“什么样的感觉才是爱呢,还是说人真的可以同时爱两个人?”我很想回答那个声音,百度说爱是对人或事有深挚的感情。人不会同时爱两个人的,真心只有一颗,只能给一个人的,不能分享。可是我已经睡熟了。    ☆、第十二章 懂事的小男孩   为报朱衣早邀客,莫教零落委苍苔。      再去公司上班,东哥直喊,“小瑾子,你再不来我就要累死了!!!”晏女王也问我伤怎么样了,我说没事了,谢谢大家关心。   只是宁灼,她在躲着我,平常中午我们会一起吃午餐,她却不再叫我一起,或者我叫她的时候她说有事不去。晏女王和小敏在吃饭的时候也说宁灼最近怪怪的,脾气特别的暴燥,有几次都在电话里跟客户吵起来了,最后老板出面道歉才平息。   林莫说,朋友之间有时候也要有一点距离,给她一点空间,过段时间就会好的。现在我和林莫的关系倒像是朋友,和睦融洽。   我约了宁灼好几次,想和她谈一谈,她却都拒绝了。我打电话给董其华,想问问是不是因为宁伟回来了,可是他也并没有接我的电话,甚至连短信都没有回。董其华和宁灼两兄妹,夫母从小离异,董其华跟了爸爸,小灼原名叫董其灼,两兄妹的名字出处是诗经里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听说是父母为了纪念彼此第一次桃林相见倾心。后来小灼妈嫁入宁家,就改姓宁,宁伟就是这家的儿子,宁灼并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重点是他们相爱了,背着父母,可在一个屋檐下父母哪会不知道,便使了各种手段来制止这段不能见光的恋情。   下班的时候林莫说有点事情要晚点来,我说自己打车回去,他说不用,等一会儿就好。   我在办公楼下瞎转,脚落里有个咖啡厅,在这儿工作快两年了竟然没有发现,准备推门进去的时候,却看到宁灼,她的对面坐着华菁。华菁在冷笑,却被宁灼站起来打了个耳光,华菁反手端起咖啡沷到了宁灼头上。我打算推门进去,手机却震动起来,转头林莫站在车边跟我招手。我想了想,向车那边走去。   “怎么了?被老板骂了?脸色很差。”   我想了想,把刚才看到的事情原原本本讲给他听,他果然皱了眉。“对不起,刚刚就应该告诉你的。”   “女人吵架,我可以做什么?”他的语气有点冷,我有点弄不清他是否在生我的气。   “除了观战,然后在必要的时候保护自己的女人,好像做别的都不太好。”我转头看窗外,有些烦燥。   “很多时候她并不是占理的一方。”他回头看我,见我正盯着他看,又转开眼去看前面,专心开车。   我问,“其实你也很烦她是吗?”   他想了一下,“没有。”   我略微猜了一下他的心思,“你很纵容她,但有时候也很头疼。”   “是这样。但你为什么能心平气和的和我聊她?”   我耸耸肩,“还好吧,想通了之后不会那么小心眼。”   “其实最近我开始把你们放在一起比较,然后……”   “林莫,请你不要这样做。”我打断他,“这样很过分。抛开你来说,我和她是堂姐妹,而且现在不是封建社会。”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解释。   “林莫,”我说,“大约你是要变心了。”我有些笑意。   他挑挑眉,“怎么讲?”   “情人眼里出西施,你现在已经开始发现她的缺点了。”   “我以前就发现了。”   “不,我的意思是在意,你现在开始在意了。”   他想了想,“因为你?”   我笑开,“应该是因为我,最近还有接触过其它女性吗?”   他竟然回答的一本正经,“没有,只有你。那我在你眼里有缺点吗,现在?”   “有,你不爱我。”   “你说过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所以啊,它并不重要。”   路上有些堵车,下班高峰期,过了一会儿,他问我,“我这样是花心吗?”   我转头看他,“爱上我了吗?”   “我不知道。”   我想说是的,但是他的表情像是有点歉疚,“我们是夫妻,你这样叫做,呃,回归家庭。”我一本正经的回答,还在他面前晃了晃手上的戒指。   “我还没有想明白。”   “嗯,你慢慢想,会明白的。”   他转过头看我,笑了,“我娶了个老婆,不是娶的佛主。”   我双手合实,做了个莲花的样子,“你娶了个像佛主般善良却比佛主美貌的老婆。”   他挑眉,“别人评价你谦逊知礼,这中间可是有什么误会?”   “完全没有徐先生,我现在在推销自己,所以需要张扬一些,见谅。”   他笑了,我也笑了。最近他都会接我下班,我们时常会这样愉快的聊天,有时候会分享一些过去彼此并没有参与的趣事,也就是这样才发现,我们很相似。   如果董其华不另觅佳人,也许我会遵从他爷爷的意思,与他结婚生活、守着他一辈子,一辈子忍受他的坏脾气和毒舌,一辈子唯唯诺诺,一辈子以他的喜怒为中心。可是,人生又怎么可能只遇上一个人,又怎么会知道到底是不是爱,要往前走一直往前走,不确定的时候,不妄下结论,碰到对的人,你自然不会再问自己。只要一直是真心付出,就不会有遗憾,遇到那个人时,反而会觉得万分幸运,偶尔还会被“如果这辈子没有碰到他”这种念头恐吓到很知足很感恩。但愿,我的林莫,你正确的那个人是我,我这样奢望。   荆棘划过皮肤,峻峰险岭,迷途阻挠,可是挡不住命运的脚步,我这样期盼。但人生很多事情都是一厢情愿,我对林莫赤诚一片,他待我,万般权衡之后还有几分真心,不得而知。   “这个夏天过的好快,花谢完也就到了秋天了。”   “花不是春天开?”他问。   “是啊,春天开,暮春就开始谢,到夏天其实只剩一些花期比较长的了,但真正谢完,夏天也过去了。”   “秋天有菊花和桂花。”   “秋天是看叶子的季节。”我说,况且,我并不喜欢这两种花,一种太繁复,一种太香。   我突然想起来,宁灼上次打架,也就是唯一一次打架,是因为什么。我身上开始冒着冷汗,尽量平静下来,可声音还是有些颤抖,“停车,我要下去。”   “这个路段不能停。”   “停车!”我又说了一遍,伸手去推车门。   他把车往旁边开,紧急刹车,后面一片喇叭声,甚至还有人骂了一句。我顾不上,推开门,就往后走。   林莫跑过来拉我,“你怎么了?”   我推开他,“林莫,你先回去,我想起来还有点事儿。”   “什么事,我陪你去!”   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是推了推他,他没动,我们站在路边。很多车都在按喇叭,真吵。我从包里拿出手机,给董其华打电话,这次倒是通了。   “想我了吗?”   “你在哪儿?”我问他。   “在家。”   “我来找你。”   “好,我正在做饭,你想吃什么?”   这个时候我竟然还想到一句俏皮话,“化学天才做饭不会做出一桌元素周期表来吧!”   “而且毒死人还可以神不知鬼不觉。”   我挂断电话,林莫正看着我,“你要去哪儿?”   还没有回答,他又说,“刚才这么危险,你就只是为了要去找他?”   不知道他哪里来的怒气,我也一下子火了,“是是是,就是要去找他,行了吧!徐先生,如果可以,你能不能去管管你的华菁啊,在这里冲我发什么火!”   他狠狠的盯着我,后面的喇叭声越来越多,拉了我的手臂,“我送你去。”   “我自己去。”我推开他。本来我就是个不太能瞒得住事情的人,他又心细,如果一切如我所想,我怕他会察觉到什么。   “林莫,你得自己解决晚饭了。”   “走吧,送你过去。”他抓着我的手返回车上。   到车门那里却停住了,放开我的手,双手撑在车上,身体有些摇晃。   “怎么了?”   他按了一把额头,“没事,走吧。”   我看他的脸色十分难看,“我来开车吧,先送你回去。”   他说不用,但我还是坚持把他送回家,然后再去找董其华。后来我一直后悔,如果那天没有这么计较自己突然发现的事情,如果再看一看他的脸色,就不会把他一个人扔在家里。   墙上是斯玄画的小桥流水,儿孙绕膝图,色彩鲜艳。   刚才他是头有些晕,林莫没有吃饭,我猜大概是因为没吃饭的原因才会产生眩晕,在下楼的时候给顾斯玄打个电话,让他给林莫送点吃的。   顾斯玄哼哼了两声,我直接挂了电话。想着找完董其华赶紧回来,应该还来得及做饭,我这人有个毛病就是从来不认为什么事情是重要到非立刻解决不可,所以别人误认为淡定异常是心理素质特别好;其实一旦感兴趣某事就会由着自己难得一见的好奇心在第一时间得到满足,何况这事情还关系到林莫。   下电梯直接到了地下车库,想起来钥匙还在林莫那里,走出去打车。   已经快入冬了,水始冰;地始冻;雉入大水为蜃,南方的冬天总是来得特别晚,叶子才刚刚开始凋零。有一年跟着爸爸去乡下玩,听到那里的小孩唱着九九消寒歌“一九二九,伸不出手;三九四九,冻死猪狗;五九六九,沿河看柳;七九河开,□□燕来,九九寒尽,春暖花开。”后来,书里有写到刘伯温的九九消寒表,口诀是“上阴下晴雪中心,左风右雨两分清,九九八一全点尽,春回大地耕作勤。”但那里是四季分明的平原地区,而S市的天气变化总是不那么分明。   爸爸说在明刘侗的《帝京景物录》中有记录:“日冬至,画素梅一枝,为瓣(朵)八十又一,日梁一瓣(朵)则春深矣。”就是说,旧京时百姓家墙上常贴“九九消寒图”,上面画着白梅花一枝,上有梅花81朵,从冬至起由少儿们用红笔每天涂一朵,待都涂遍九九寒天已尽。爸爸问我,喜欢这里的冬天吗?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雪,我站在窗前,摇摇头,不喜欢,我喜欢温暖,南方的温暖。   只是这里的冬天,也会来,在不知不觉间寒冷包裹住你,渗入五脏六府,察觉时已过了大半。常青的树枝在冬天时也会象征性的掉几片叶子,虽不臣服,也稍稍用几片落叶致敬聊表尊重。   突然想到南方的冬天,是因为我意识到这里的冬天已经来了很久,而我,并没有注意到。   “小妹妹,你要去的是别墅区哦,到山脚就不让进了啊,你要走很远的。你要去找谁啊?”   “大哥,我今年25岁。”不是小妹妹。   司机笑,“你看起来跟我女儿差不多大,她读高二,成绩还行,考个像样的大学有点难度,不过很听话……”司机兴致驳驳。曾经看过一个心理学家的文章,说对第一次见面的人聊到很火热难分难舍,什么都讲是因为寂寞,而并非热情好客。司机师傅大哥们,都很寂寞吗?   到了山脚,车速慢下来,我把窗户打开,用手支着下颌,“没事,开进去!”   师傅回头看了我一眼,半信半疑的样子,转过头去大门已经打开了。保安走出来对着我弯腰叫了一声“华小姐。”我回他一笑。   从后视镜里看到师傅脸上有些尴尬,不知是因为之前警告过我这里不能进还是因为和我聊了太多家长里短。   下了车,想林莫可能是真喜欢我的GT,但我也是真喜欢来着,就再买一辆好了,因为总不至于去开林莫的卡宴吧。回头说师傅您等我一下,最多半小时就出来。师傅忙说好的好的。   门没关,我推门进去。   “斯玄刚走。”他带着金丝边眼镜,躺在沙发上,腿上放着电脑。“给你的丈夫送晚餐。”   和董其华在一起的时候,两家人为了培养我们的感情,就在一处买了房子,后来和他分手了,我又搬回爸妈家去住了,这里的房子就一直空着。现在斯玄在住。   “怎么觉得有点像偷情呢,你把丈夫扔在家,还把我这边的客人支走。”   我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小华,我问你一件事。”   他仰躺下来,双手交叉在脑后,“你问。”   “你把眼镜取下来。”   “你不是说过我带眼镜的样子很帅。”   我坐近一点儿,“是很帅没错,但是精明的让人有些害怕。”   他笑笑,“帮我摘掉。”   我伸手取下眼镜放在桌子上。   “怎么,是想离婚重回我的怀抱吗?”   并不理会他的调侃,“小华,宁伟和华菁是什么关系?”   他的笑容僵了一瞬,立刻恢复自然,如果不是我看的仔细,根本不会察觉到。“华菁?”   我没有接话,等着他的回答。   “你那位妖娆的姐姐?”   “小华,你知道转移话题这一招一向没什么用。”   他坐起来,把眼镜推到一边,电脑从腿上移到沙发上,跟着我面对面。“不如你先告诉我,你发现了什么。”   他一向这样,从不肯让人半分。他坦然让我问问题,却并没答应过自己一定回答。   “小灼和华菁在咖啡店打架。”手心用些冒汗,我握了拳。   “不得不说,我妹妹做大家闺秀可真没有你做的好。”嘴角的弧度配合眼神,满眼的不屑。   “小华,我特意来问你……”   他打断我,“陈奕迅有一首歌这样唱:情人如若很好奇,要有被我吓怕的准备,试问谁可,洁白无比。如何承受这好奇,答案大概似剃刀锋利。”   “华大哥见多识广,不仅在专业上建数满满,还对流行音乐颇有研究。”   “呦呵,小嘴越来越利,果然没白教你。”   “你不用跟我兜圈子,认识小灼四年,她这是第二次打架,第一次是因为我们学院一个女生和宁伟暧昧。”   他凑近我,“所以呢?”   我推开他。   他站起来走到吧台倒了一杯水,放到我面前,“看来,经过朕的培养,不仅智力有所长进,连脾气也跟着长了。”   水是温的,我端起来捧在手心,意识到自己微微有些发抖,喝了一口,静下来,“暴君……”   他笑了,“华瑾,你们做文案的不是对文字很敏感么,刚才我说的,你为什么不敢以为是真的?”他反问我。   他刚刚说陈奕迅唱情人如若很好奇,要有被我吓怕的准备,试问谁可,洁白无比。如何承受这好奇,答案大概似剃刀锋利。“我希望听你说,不要猜。”   他拍拍我的肩,“你一向这么勇敢,我听说。”   是的,人们都说恐惧是最让人崩溃的情感,但于我来说,比恐惧更强烈的情感,是知道真相,我不要做一个懵懂无知的傻瓜。   “可是我另结新欢这件事,你并没有来问我,而是听信谣言就走开了。”他负手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我知道他的性子,所以先直面回答他的问题,“因为那样好一个借口,我不想错过。跟你在一起,没有受到过任何祝福,你的朋友们和研究室的同事都认为我高攀了你,学院里的同学也拿我当假想敌,所有人都说我配不上你,像你这样的人当然要配一个顶尖的姑娘。虽然华家门庭不弱,但是跟董家比起来确实是高攀,我固然从小被父亲捧着做心头宝,也是别人眼中的大家闺秀,但和你比起来还是瓦砾配了珠玉。别人提起我,不再说是华家的那位小姐,也不会说是财经学院的第一名,而说的是,那个天天讨好董天才的女人。”我抬头,就这样仰视他,和平常一样,“其华,哪怕是你,也从未鼓励过我,给过我半分好脸色。你若即若离爱搭不理的样子,能坚持三年,我都配服我自己。”   他眼神有些闪烁,“爷爷不是很喜欢你?”   “董爷爷的原话是,不过是一个赌约,小孩子们玩玩就好了,那么认真做什么。”   “我……”   我打断他,以免他将话题扯得更远。“小华,我今天是想问华菁的事情。” 宁伟回来了,而他也回来了,这必然不是一个巧合。   他坐下来,“OK.宁伟和华菁暗地里在交往,一年前的事情;林莫的公司出现危机是因为内部资料被盗取。”他顿了顿,“而最后,获利者是你爸爸,还是徐林莫,我现在还不知道。”   “你认为是徐林莫?”   “我说过了还不确定。如果是徐林莫,以你爸爸的老谋深算,怎么会看不透他的伎俩,如果是你爸……”   “是我自己主动说服爸爸要嫁林莫的。”   “你傻你爸可不傻。” 他伸手摸我的脸,“脸都白了,啧啧啧。”   “爸爸最喜欢的山顶房子,给华菁了。”水不小心洒出来,放下杯子,拿过纸巾把水吸赶干。   他捏住我的下巴,“华瑾,告诉我,你比较希望是谁?”   “谁都不希望。”我想推开他的手,但他捏得很紧,甚至有些疼。“从始至终,我不过是一颗棋子。”   他放开了手,脸上带着笑容,躺到沙发上,“华小姐不要自暴自弃,就算是一颗棋子,也是很重要的一颗。”   “小华,我现在在想,如果我对你有利用价值,你也不会对我爱理不理的,是吗?”我甚至笑了一下,“啊不对,你们科学家应该也不会这么俗气。”   他冷了脸,“华小姐若是心里不快,不必烧到本少身上。”   “对不起。”确实刻薄了些,我道歉。他的脸还是冷着,生气了。“小华,对不起。”   “父亲是你自己的父亲,丈夫是你自己的丈夫,前者是不能抗拒的,后者是你自己选的;这其中难道就没有你的原因?”   是,因果,必是前面的因才会有如今这果。不正是棋子在推动事情的发展么?   我向他告辞,走到门口听见他说,“也许都不是。”   我转过头,对他说“谢谢。”   他摊摊手。   我笑,“如果你那时候像现在这样,我们的孩子应该都能打酱油了。”那时候是打算一毕业就嫁给他的,就算他冷言冷语,但至少身边除了我以外没有别的异性,结果他毕业前夕另拥佳人去了国外。   “我没有变过。”他说。   我笑了笑,推开门出去,司机在车里等我。“不好意思,聊得有点久。”   “你说了半个小时,这才二十分钟不到。”他发动车子,“是回我们来的地方吗?”   “不了,去清水街吧。”   车子开了一段距离,我无意中从后视镜看到董其华的身影,望着我离开方向。突然发现,别人眼里的董天才,站在那里,是孤独的感觉。   坐在广场中央,天黑下来,温度越来越低,冻的眼泪都出来了。旁边的一个小男孩递过来纸巾,“要哭回家哭,丢不丢人!”   “我是冷的。”   他似乎想了一下,从书包里拿出围巾,“给。”   我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你妈妈没有教过你不要跟陌生人说话。”   他有点不屑,“我都初二了大婶!”然后向我坐近些,“不过我爸爸有教过我,看到漂亮女生如何搭讪。”   有些头疼,又有些好笑,现在的孩子呃,比较,比较有个性。“看,已婚妇女。”我抬起手给他看戒指。   他低声骂了一句,然后又凑过来“你看着不老啊,早婚?”   “小朋友你真会聊天。”我夸他。   “我说的是实话。”   “交女朋友了吗?”   “正在追。”   我又看了看他,干干净净的小男孩,没有纹身也看不出有什么坏习惯,“这个点你不应该是在上补习班?”   “心情不好不想上。”   我转过头,看向前面一闪一闪的广告牌,“真是够任性呐,心情不好都可以做借口了!”   “请我吃饭吧!”   “呃?”我把他的围巾拿在手上揉来揉去。   “你看我把围巾借给你还逗你笑,不应该请我吃顿饭么?”   我歪了头问他,“小朋友,你真的不怕我是坏人么?”   “都说了我初二,不是小朋友!”他有点激动,分贝有些高,意识到之后又变回了正常频率,“我已经观察你好久了,嗯,从你坐在这里开始。”   “也许我在等猎物上勾。”   “好吧好吧,就算你是坏人,死在美女手上我也认了。”   “……..”   “快点,饿死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也是有些饿。不过他真的很讨人喜欢,“你想吃什么?”   他手一指,“去那儿吧!”   “……我长的像冤大头吗?”   “像。”他拿起书包,“走吧!”   “……”   服务员领着我们到窗边坐下,在灯光下,我觉得他似乎有些像谁,但一时想不太起来。“想吃点什么?”   “糖醋小排,清炖羊肉,鸡汁烤芋头,然后汤的话就来一个北芪瘦肉汤。”他都没打开菜单,直接说。   我没有惊讶他为何比我还要熟悉,只是问他,“会不会太有营养了一点儿?”没有一个素的……   “我正在长身体。”他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我放弃跟他商量的念头,“再加一个西兰花炒带子和清蒸冬笋。”   这孩子并没有阻止我加菜,教导我以节约为本,所以他应该家境还不错。“你叫什么?”   “你为什么不开心?”很显然他在回避我的问题,并不乐意告诉他的名字。   我想了一下,“我的父亲和丈夫,可能连手演了一场好戏,我做了棋子。”   “原来是被人利用了。还是自己最亲的两个人。”   “他们还乐意骗着你,总比直接强迫你去做不喜欢做的事情好。”他又继续说。   这个小男孩,好像懂的还挺多。“你继续说。”    ☆、第十二章 签字吧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      “你懂的还不少。”我端起茶杯,深深嗅着,大麦茶的香味真是能打通人的五脏六腑,是吃饭时的绝配,绝配。   “年纪小不代表傻。”他用食指指了指我,然后端起杯子轻轻摇晃。   “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大婶你这种搭讪方式最俗了。”他不屑。   我放下杯子,双手放在桌上,“我是认真的在问你,再说了,我一已婚人士干嘛跟你这种小盆友搭讪?!”   他耸耸肩,“谁知道呢,有些变态大婶最喜欢搭讪我这样的小正太了。”他一只支撑着下巴,另一支手拔了拔头发。   刚刚好服务员过来上菜,端着托盘的那个明显手颤了颤,摆盘的这个,差点没把菜全洒我碗里。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和一个熊孩子一般见识。   “当然了,我们俩是我先搭讪你的。”他说。   服务员的脸色变化的都快成七彩了,脸上的肌肉由于神经的控制小范围的抽搐着。   我用手撑起了额头,“你要是再乱说话咱们这顿饭就不吃了,好吗?”   他很是无所谓,拿起筷子,“OK,我闭嘴,谁有钱谁老大。”   两位已经离开的服务员听到这话又回过头来看我一眼,眼神分明是嫌弃,愤怒,还有……恶心,我真是!!!虽然顾斯玄幼稚难搞,但总是知道如何制服他,轻而易举,而面前的这个熊孩子……   “你好,华瑾。”换了一种方式,向他伸出手。   他站起来轻握我的手,微微笑着,吻了我的手背,“你好,宁唯。”   我有些高兴,看来我们可以开始愉快的交谈了,忽然想到,宁唯,宁可在这世上孤独一生,也要在心里守着那唯一的一人。妈妈生完他大出血,最后撒手而去,都还没来得及看自己的孩子一眼。只是对床边那声泪聚下的男人说,“不要恨他,这个孩子,我们盼了很久。”   宁致远给孩子取名宁唯,他唯一爱的女人给他生下的孩子,他唯一的儿子,他唯一的挂念,也是他唯一无法面对的人。故此,小宁唯在保姆的呵护下健康成长,父亲几乎是一个比妈妈更遥远的存在,去墓地妈妈都会在,但爸爸不知道要在哪里才能找到他。不在父母身边的孩子往往懂事很早,当他明白父      亲找尽借口躲开自己的原因后,五岁的他再没有拉着保姆的手吵嚷着要父亲了。   宁唯,徐林莫较为亲厚的表哥,婚礼时见过一面,这面前的孩子,便是七八分像他。   “我猜到你是谁了。”我说。   “我见过你照片,所以也知道你是谁。”他一脸一比一打成平手的样子。   “你爸爸真的教你追女朋友?”我问。   他夹了些菜,“你很不会聊天。”   我笑,“第一次有人这样说。”   “你明明知道我是有人生没人养的野孩子。”   我笑,“你在乎吗?”   “当然不在乎。”嘴角冷笑,一个孩子的就算冷笑起来也是十分可爱的。   “你在乎。我刚才问时你的排骨从筷子上滑下去了,然后你夹了两次都没有夹起来。”   “筷子不好使。”   “噢,是么!”   “你和林莫叔叔怎么样?”和聪明的孩子聊天就是这点好,他显然已经猜到我已经知道他的身份,在不愿继续那个聊天内容的时候直面我无法拒绝的话题。   我低了头,专心去吃碗里的饭,一粒一粒,比珍珠透明些,饭香乘着微热的水汽往空气中飘去,抬了眼,窗外喷泉旁人来人往,刚刚坐那里时竟然都没有发现原来这样热闹。   “所以你这么失魂落魄是为了他?”小鬼得不到我的回答便自答起来。   “你的林莫哥哥,在你眼里是怎么样的?”   他轻笑,嘴角带着讥讽,“这可实在不是什么好问题,人有很多面的,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态度,他如何对我并不能同样对你,所以我的经验对你来说并没有什么作用。”   “就像你爸爸,人人都说宁致远温润如玉重情守诺,可是他对于你来说却是一个狠心到连面都不愿意见的父亲。”我不明白为什么现在为什么会对一个孩子这么刻薄,从来没有过,而且我根本不在乎对面坐的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我却想要用每一句刻薄的话当作利刃,划伤他,也划伤自己。   他的手握紧的筷子,过一会儿又松开,“可见你是真恼了,外面传的宁家小姐可不是这样。可是我哥哥要和你离婚?”   他的涵养和逻辑,谁能小觑他是个孩子。“你刚刚说对别人的看法并不能作为参考经验。”   他放下筷子,已经吃的差不多,“态度会变,可性格却是变不了的。而且,我见过你多次,只是你没注意到我。”   我有点惊讶,“抱歉。”   “抱歉?抱歉没注意到我?”他笑,“你那时候眼里只有叔叔,怎么会看到别的人,我原谅你。”   我并不饿,也放下筷子,端起茶杯,跟他讲话的心思也淡了。   “你只吃了几粒米饭。”   “不太饿。”   他的脸凑近我,“真的是因为叔叔要跟你离婚吗?”他问。   茶杯里的水渐到手上,有些烫,我释然,“连小孩子都知道,真的只有我一个人一叶障目。”只看到徐林莫,并不曾看到他周遭的一切,包括华菁。   “从没有大人疼爱过的人,没有做小孩的权利。”他用有些温热的毛巾擦掉我手上褐色的茶水。   他因为父亲对母亲的爱而从没做过一天的小孩子,所以,才这么讨厌别人把他当做小孩吧。   “你哥哥,到底想要什么?”   “南方大厦和华胜旗下的电子产业——远扬电子。”   华远旗下的电子产业虽然在名头不太响,但因为父亲的渠道和营销模式,算得上是华远赢利的王牌产业。可南方大厦,“为什么是南方大厦?”在华远的地产项目中,南方大厦根本连一个重点项目都算不上。   “南方国际大厦是远风的第一个地产项目。”   突然想起华胜的地产项目中并没有这样的单纯性的办公建筑,所以远风的经济危机是因为南方国际大厦筹建资金短缺,最后把南方国际大厦出售给了父亲。   指甲掐进了手掌心,溢出一点点血,很快止住了。   我叫来服务员买单,宁唯一直盯着我。拎着包站起来,“我从八岁就开始跟着林莫哥学习,做他的助理。”   我回头对他笑,“他很会做生意,你跟着他好好学。”只是,这样算计人心,你们会不会有一点点的愧疚。别人一辈子的幸福,却抵不过你们眼里一栋大厦。   我走到门口,听到他说,“华菁配不上我哥。”   我笑了,配不上吗?处处算计,事事定要争个胜负输赢,哪里配不上,明明一对佳偶,是我坏了他们的姻缘。不过占着有父母宠爱,天真不谙世事,只以为真心能换真心,殊不知这世上的人千千万万,有几人能像我这般蠢笨。原心仪是商业联姻也就算了,没想到却是个阴谋。   给林律师打了电话,幸好他晚上还在加班,我直接去了他的律师楼,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凌晨。   “真的不需要给我父亲说一声吗?”   林律师推了推眼镜,笑了,“华先生把南方大厦和华胜科技的股份转给你时就说过,处决权在你,他绝不过问。”我道谢离开的时候,“华小姐,华先生十分爱护你!”   结婚前父亲让我签了很多文件,我笑闹着说爸爸这会不会是什么卖身契,他大笑,这些都是我女儿的嫁妆。那时若不是为情迷了眼,会不会想一想为何父亲偏偏要送这两样东西当我的嫁妆呢?   推开门进去,沙发旁的灯亮着,没想到顾斯玄竟然在,他歪坐在沙发上看了我一眼,又去翻手上的杂志。我把客厅的灯打开,蹲到他旁边,“斯玄,国外好玩吗?”   “还行,怎么了?”他继续翻动着杂志,没有在意他皱着的眉头。   站起身,“你等我一下,我们一快儿走。”   他合上书,嘴巴张了张,还是没有说话。我现在心烦意乱已经过去了,反倒越发冷静起来,“你想说什么?”   “姐夫,他。。。”   我笑了,对他摆摆手,已经不在意他会叫林莫姐夫了,“不用再这样叫他了,因为马上就不是了。”我笑。我把站起来的他又按到沙发上,“稍微再等一下,马上就好。”   我转身上楼去,开了门,卧室里一片黑暗,斯玄在墙上画的那幅画却能隐隐看到,我走到他的床边,不知是被我吵醒还是本来就没有睡着,他伸过手去开床头的灯,我拦住他。   “小槿?”   “是我。”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也许是太黑了,他的眉眼就些模糊,我把包里东西拿出来放在灯旁边,“林莫,这是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好字了。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了。”我又坐了一下,还想说点什么,但是又实在想不起来,腿有些软,站不太起来,有些尴尬,只能笑了笑,想到天黑他根本就看不到,就没话找话,“财产赠予协议      我也签好字了,林律师说最迟明天下午就能把文件给你。”想了想他也有自己的律师,我这话太多余了。   他始终没有说话,我看不清他的脸,想了想,还是站起来,被床尾的琉璃瓶拌了一下。   “是董其灼吗?”   我的手放在门锁上,声音就这样传过来,却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咳了一下,似乎很努力的忍住了,“小瑾,你给我这么多,那你呢,要的是什么?”   我转过头去,他已经坐起来了,我对着他摇摇头,“我不要什么。”我要一颗真心,一个爱人,一个能陪我在茅亭里看雨、假山边看蚂蚁,看蝴蝶恋爱,看蜘蛛结网,看水,看船,看云,看瀑布,伴我甜甜睡觉,相携白头的人。我明白这些都是痴心妄想,所以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墙上斯玄画的山水      画因着天黑,也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突然笑了,“我突然明白小菁为何会十分讨厌你。别人千方百计想要得到的东西,你总是那么不在意,不屑,轻而易举就送给别人。就像嘲笑,像一个响亮的巴掌。”   我震惊,原来我的不计较,异地而处,努力做出的大方在别人眼里竟然是这个刻薄的样子。若是以前,我一定会对他解释,生怕他误会了我,对我有什么不好的印像,可现在也无所谓了。“就当是送你的离婚礼物吧!”   我并不在乎他会怎样看我了,开了门出去,这个家大多是他布置的,想想,我也并没有什么要带走的东西。   一路上斯玄都很沉默。   “小玄,我到底是怎么样的?”调整好语气,轻轻问他。   斯玄转头看了我一眼,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说,“很好。”   车子上了山,是他现在住的房子,我想到董其华也在那里,“可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讨厌我?”就像华菁,就像刚才的林莫。   “那是他们的问题。”他对我笑,却分明很勉强,“嫉妒吧,你什么都好。”   我拉了他的手,“既然你住我的房子,那就把你的公寓给我住两天吧。”   “不行。”虽然不答应,但车速已经慢下来。   “为什么?”山路两边的落叶每天清早都会有物业打扫,可现在是深夜,那些才掉下来的叶子铺了满地,火红的枫叶夹杂着半青不黄的广玉兰叶子,甚至硕大的白色花朵,从枝头徐徐坠落到马路中央,终于离开了树,可又舍不得离开太远,一回头就能看到曾经相依偎的树干。真的是冬天了。   “我们一起住。”   我转过头去看他,“斯玄,我们不是小孩子了,不可以再一起睡,一起吃,总是,长大了。”   他停了车,掉转方向,开向他市区里的公寓。其实早就发现他今天有些奇怪,但我现在特别需要一个人静静。   我下车的时候他欲言又止,路灯被车窗反射出来,他的脸并不太明晰,我猜他大概又是闹孩子脾气了。“一个星期之内别找我,谢谢。”   我刚下车,甚至没来得及关上车门,他已经把车开走了,很快的速度,我回过头只来得及看见车的尾巴一晃而过,保时捷的速度真的是,太快。   顾斯玄的钥匙在我这儿有备份,刚刚好用得上。小时工的合同到期,已经快有两个月没来收拾过了,用手轻轻拂过桌面,一层灰。我找到工作,把这个两室一厅的公寓收拾到纤尘不染干干净净,抬头看,太阳已经出来了。   到衣柜里找到几件以前放在这里的衣服,简单搭配了下,洗了把脸,就这样素面朝天出了门。   东哥打卡进来的时候我的请假单已经打印好,“过的好吗,亲爱的小槿?”然后我一回头,他的嘴角抖了抖,“当我没问。”   我笑,“很好啊!”   他的脸又抽了抽,“小槿啊,不要勉强。遇上什么事儿了,跟哥说,哥给你指点指点!”   我又笑了笑,东哥的脸终于僵了,转到一边去,“大早晨的怎么了这是?”   他接过我的请假单,签字,“怎么了?”语气已不是刚才的笑闹,轻轻的,很温暖,像他的人一样,大哥哥的安全感。   “东哥,我把芜湖这个系列的报广都写好了发到你邮箱了,然后大庆的提案文字也写好一起发了。如果有什么问题帮忙改一下。麻烦了!”   “别别,你办事儿我放心,我回头再看看。你这一下子把这半个月的工作都做完了,你是想干嘛去?”   “想出去走走。”   他见我不想说,便换了笑脸,“出去走走好,走走好,你们年轻人呐,多看看外面的世界,心里自然就宽了,不管什么难事儿,都会过去的。”   “那袁总那边?”   “没关系,等下我跟他说,你走吧,好好玩!”   “谢谢东哥!”   “不谢不谢!”他挥挥手,让我快走。   其实没有骗人,是真的打算出去走走,不去太远,就想去香港,那个繁华而前卫的城市,摩肩接踵的人群,狭窄的街道,每个人的脸都是精致而麻木。在时代广场,血拼的人们让你觉得好似在菜市场一般,那个甚至没有学校操场大的星光大道也是人来人往。。。那里,应该有我想要找的东西。   想想,人活下去总是得有个理由的。   不然,要怎么才好。繁华到麻木的地方,人潮拥挤茕茕孑立,借由他们的信念,让我度过这一次情伤。    作者有话要说:  哎~~ ☆、第十四章 把我姐还给我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从香港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星期后。倒不是故意断了联系,而是下飞机的时候手机就被有心人“借走”,杳无音讯不翼而飞。   在时代广场九楼琴房旁的书店里,无意中翻到纪伯伦《我的心只伤七次》,婚姻那一章:   Then Almitra spoke again and said,   “and what of marriage,master”   And he answered saying:   You were born together,and together you shall be forevermore.   You shall be together when white wings of death scatter your days.   Aye,you shall be together even in the silent memory of God.   But let the there be spaces in your togetherness,and let the winds of the heavens dance between you.   Love one another but make not a bond of love:   Let if rather be a moving sea between the shores of your souls.   Fill each other’s cup but drink not from one cup.   Give one another of your bread but eat not from the same loaf.   Sing and dance together and be joyous,but let each one of you be alone,   Even as the strings of a lute are alone though they quiver with the same music.   Give your hearts,but not into each other’s keeping.   For only the hand of Life can contain your hearts.   And stand together,yet not too near together:   For the pillars of the temple stand apart,   And the oak tree and the cypress grow not in each other’s shadow.   想叫斯玄来接我,带了礼物,他的怒火应该会平息一点儿,可是却实在想不出那11个数字到底用了怎么样的排列组合或是谐音连在一起,想不起来。   嗯,那就自己回去吧,假期还有8天,不如继续“寻找”下去,上一次的徒步没来得及拍下美景就滚落下来,那么,再去一次吧。   “爱尔美差又说,夫子,婚姻怎样讲呢?   他回答说:   你们一块儿出世,也要永远合一。   在死的白翼隔绝你们的岁月的时候,他们也要合一。   噫,连在静默地忆想上帝之时,你们也要合一。   不过在你们合一之中,要有间隙。   让天风在你们中间舞荡。   □□,但不要□□的系链:   只让他在你们灵魂的水岸中间,做一个流动的海。   彼此斟满了杯,却不要在同一杯中啜饮。   彼此递赠着面包,却不要在同块上取食。   快乐地在一处舞唱,却仍让彼此静独,   连琴上的那些弦子也是单独的,虽然他们在同一的单调中颤动。   彼此赠献你们的心,却不要互相保留。   因为只有生命的手,才能把持你们的心。   要站在一处,却不要太密迩:   因为殿里的柱子,也是分立在两旁,   橡树和松柏,也不在彼此的荫中生长。”   “小姑娘还在上学吧?”司机师傅以为我是外地人,热情好客,一路拉拉扯,“不过你这诗,倒是有些文绉绉的,婚姻嘛,不过是两个人在一块儿取暖,年候长了多少有些情谊罢了。”   我默默赞叹其实哲学家在民间,可是这司机大哥的负能量略微有些重了,“大哥,如果不是相爱的人,怎么会愿意到一处取暖呢?”   “看得顺眼就行了,哪那么多讲究,你们还小,就在乎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   “咦师傅,你刚刚说我是小姑娘,其实不是,我已经结婚了!”把还没来得及摘下的戒指在后视镜的折射范围内晃。   “未成年吧,作孽呦!”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师傅,我25了。”   “哈哈,我这不看你心情不好,逗你玩呢嘛!”   “……”   下车的时候,没让师傅找钱,说谢谢您陪我说了这一路的话。他笑笑,叫了已经转身的我,“姑娘,婚姻嘛,较不得真,马虎一点儿就过去了,幸福嘛,要难得糊涂。”说完挥挥手一溜烟开走了。   我在路边有些怔愣,这银杏叶真的是很好看很好看啊,好吧太牵强了,不知道林莫有没有跟双方的父母说,又是怎么说的,我这一纸离婚书一扔就走了,也不知道事情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开门的时候没注意到玄关有换下来的鞋,把一点点行李和买的一些礼物放到桌子上就往客卧走,如果我住这边都是住客卧,不管斯玄在不在。一推开门吓一跳,他半躺在床,曲起一条腿放着胳膊,看着我,分明是,怨恨?   我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下受惊的自己,“你干吗?”   他只是瞪着我,不出声,我看到他脸色很差,“要做饭给你吃吗?”   他不回答。   我坐在床的另一边,“不吃就算了,你回自己的房间,我睡一会儿。”   他把眼神转开,声音有些低沉,“为什么不接电话?”   “发生什么事了吗?”我掀开被子,打算躺一会儿。   “为什么不接电话?”音量很大,甚至站了起来。   “手机刚下飞机就被偷了。”   “那你怎么不重新买一个?!”   我懒得理他的坏情绪,阖上眼睛。   “知不知道别人很担心你。”他的声音很轻,但闭上眼睛之后听力会增加好几倍,所以我听到了。有点心软,“我给你带了礼物的,在外面桌子上,你自己去拿吧。”我也换了语气,像平时跟他说话一样。   他走到我这边,我往床中间挪了一点,他坐下来,“如果有什么事,你跟我说,我的肩膀什么时候都在,”他张开双臂,“还有怀抱。”   我坐起来揉揉他的头,“谢谢!”   这一次他没有凶我,只说,“不要一个人就这样突然走掉。”   他在担心我,那个别人,就是他自己。“我没有事,真的。”   他抱了我,把头埋到我肩窝里,“姐,从小大到,我都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在乎什么,你好像什么都可以不要,不管之前多么爱不释手,多么精心呵护的东西,总是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只有拍拍他的背,“姐不会离开你,一直宠你。”他大概是怕有一天我不宠他吧,再没有可以撒娇的人,没想到男孩子也这么没安全感。   “不知道用什么才可以留住你。”这一句声音很轻很轻,还带着些鼻音。我意识到他可能好几天没有刮胡子了,因为脖子被扎的有些不舒服。   “好啦,这么大人还撒娇!”我推他,他索性把全部重量都压到我身上。   “我饿了。”拉了我的手放在他的肚子上面。   “腹肌呢?”   “饿没了。”他带着点报怨嘟囔着。   我笑了。不管我们长多大,他都还是个一直对着我撒娇的弟弟,不管我们是否各自婚嫁,我们从小的情谊,还是会继续如初。   “希望冰箱里有点什么,你去拆礼物,做好了我叫你。”原本打算睡一会儿的,看样子只能如此了。   冰箱里我补充的一些东西也没有了,一片狼藉,只有生鸡蛋和罐头菜,方便面。   我拿起自己带起来的矿泉水,喝完之后发现原本我在图层上刮出来的h已经被他修改成一个头像,“手很巧。”我夸他。   他似乎已经恢复好心情,耸了耸肩拉开椅子坐下,磨了磨筷子,开始吃。   “我记得你每次喜欢刮一个ha,”他埋头在吃,我在他刮的头像上又刮出些胡子来,“那天陪你去健康房,有个女生,刮了和你一模一样的,你没发现,然后你们就这样交换了水瓶,”我也坐下来,在他的对面,“所以你们应该属于间接接吻了。”   “咳咳……”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我又不饿。”   “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把身子向后仰,“顾斯玄你把嘴里的吞下去再说。那女孩看起来很羞涩,万一你让别人下不来台怎么办?”   “漂亮吗?”   “不漂亮。”   “妈的。吃饱了!!!”扔了筷子,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回自已的房间时用巨大的声音关了门。   我笑,这有什么的。这矿泉水瓶的设计是为了不浪费水,因为在公共场合有很多矿泉水没喝完就会被人遗弃,倒不是故意浪费水,而是因为不能确定哪一瓶是自己的,索性不要。但这个产家在外包装上设计了一个可以刮的图层,然后大家可以刮出很多专属于自己的独特图层,这样就不会拿错了。设计者是出于环境保护考虑,而广大的睿智消费者们物尽其用,表白,认错……相当于带着暧昧情愫的小纸条一样用起来。也有像那个可爱的小妹妹一样腼腆羞涩的有心人,用来——和心中的那个人间接……嗯,好像还真是有些浪漫呢!   看了还剩下的半碗面,说了快饿死的人,好歹也把蛋吃掉啊,我还费心做了个特别的花型,真是,咬的真丑!女朋友的个数没有20个也有19个吧,至于因为一个陌生人的,呃,口水生这么大气么!   洗完碗回到自己的房间,有些累,躺下不久就睡着了,做了一个好梦,梦到正是早春天气,远远近近、高高低低、形形□□的蓊卉正含苞待放;仔细看,朵朵娇艳的花蕾上还凝聚着颗颗圆滚滚的露珠,在清晨的阳光下晶莹闪烁,幻出迷人的色彩。一个身躯娇小、额间鬓角还挂着汗珠、轻衣透出香汗刚下秋千的如花少女,刚荡完秋千,两只手又是土又是泥,而懒得去洗一洗,就这么悠哉、怡然地在花园中游逛。她忽然发现有人来了,她自然而然地、匆匆忙忙地连鞋子也顾不上穿,光着袜子,害羞地朝屋里跑去,头上的金钗也滑落了。但她害羞地跑到门边,却没有照常理立刻躲进屋里去,以门为掩护,似露不露,这才好回首一看;看,又不敢正眼看,还要装作赏花闻香,而眼中余光却早落在那人身上。那既爱恋又羞涩、既欣喜又紧张、既兴奋又恐惧的微妙心理让我好生感动。   醒来,很自然想起第一次看到徐林莫,是在爸爸的书房,也是这般紧张羞涩,装模做样的拿了素白的瓷杯,到花园里秋千上发呆。茶叶放多了,涩得很,也不是我喜欢的毛尖,反而是平常最不爱喝的大红袍,却觉得甜到心神荡漾。后来读到李清照的《点绛唇》,羞红了脸。   嗅青梅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见有人来,袜划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你干嘛!!!”一睁开眼,发现顾斯玄坐在我的面前,看着我,脸放得大大的。   “做了什么梦?”他把头挪开一点点,趴在床边。   “什么什么梦?”我推他的脸,真是吓一跳。   “你刚才在笑,不是平常那种很没劲的笑,像是,像是,有些羞涩,不过很开心的样子。”   “这一日,日光丰盛她独自在院落里摆荡秋千,做一个人的游戏,丝毫察觉不出掌纹的臆动。几个时辰不过眨眼一瞬便消散了去。她恍惚之间听见人声,温润敦厚,仿佛来自心之彼岸。她为之一惊。因那声音用不被知觉的瞬间传到她的耳里,竟能暖到心房里去。于是,她蹴罢秋千,起身寻声踱去。涔涔香汗渗透薄薄罗衣。身外是露浓花瘦,心里是默默温情。”我看了看他一脸不解的样子,弯了嘴角,轻了声音,“岂料有人走来,她于匆忙惶遽之中落下了金钗,泄露出了层怯怯的姿态。这是少女天性里的矜持,它时时都会得到体现。有的是蓄谋的勾引,有的是天然的娇羞。无论哪一种,它都需要感情, 丰沛的感情作为诱导。无奈她的心里暗涌激流,她到底还是再一次回眸为偷觑那少年的风神。倚门嗅梅的静默表象之下是激流暗涌。”   “什么东西?”   “这是李清照初见她丈夫赵明诚的故事。”   “李清照?好熟悉的名字,是谁,你朋友?”   “我始终相信缘分。人与人之间都有冥冥之中注定的关联。男人,女人,那对的人。他不一定是最早出现的那一个,但一定是恰好出现的那一个。你的能量正好,他的磁场正好,你们的共振正好。那么,事就这样成了。妥妥当当。但这很难,非要时光待你不薄,十分厚爱才行。”   “你到底想说什么?!”   “其实我一直以为,我和徐林莫,是这样。”   他脸色一臭,翻身坐起来,“不是离婚了么,还天天想着他。”他转过来,恶狠狠开口,“别人现在说不定佳人在怀,你在这儿演苦情剧给谁看呢!”   “关系说断就能断,只要放弃,可是这里,”指着心口,“它不是智能的,你说呢?虽然明白,但它还是有些不配合,要不你跟它说说?”   斯玄凑过来,真的对着我胸口,“你忘了他吧!把我姐还给我。”语气那么认真,像小时候他哭的时候,我把他抱在怀里,软软糯糯的,委屈有七分,还有三分不甘心的小骄傲。   “给我泡一壶雀舌,就好了。”   “真的?”他似乎有些不相信。但每次我若真心实意要骗他,总是能骗过的。因为很少说谎的人,人们对于他们的话第一反应永远是相信。   因形状小巧似雀舌而得名,其香气极独特浓郁,以嫩芽焙制而成。宋 沈括《梦溪笔谈杂志一》:“茶芽,古人谓之‘雀舌’、‘麦颗’,言其至嫩也。” 我喜欢清淡的茶,太过浓郁的有些畏惧。   他泡了雀舌来,香气飘飘渺渺淡得很,几乎要很认真才能嗅进身体里。“斯玄,你怎么怪怪的,一点没有顾少爷的样子了。”   他暖了语气,“这不都是为了哄你高兴么?”   我略一思索,“怎么突然这么乖?”   “你不高兴么?”他不答反问。   “不不不,是受宠若惊。”   他轻轻笑了,扭过头,我一抬眼,竟然看到他耳朵略有些红,心想这到底是什么毛病,铁树开花吗?斯玄虽然是个长得很硬朗类型的模特,但却是肤白的小鲜肉类型,他的所有健身锻炼都是在室内完成,从不会参与户外的流汗活动。他从小就知道自己属于高颜值的人,所以扬言说能靠脸吃饭就坚决不靠脑吃饭,任性得很。   “斯玄,长姐如母,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的。”我把杯子放在床边的桌子上,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有些褶皱,用手把它抚平。   他并不转过来,我只得又哄他,“我从小把你带大,不管多丢人都没有关系的,不会笑你,真的。”   还是不理我,只得放了他的毛衣,又端起了茶杯,他端过远一点的淡青色茶壶给我添茶。   “姐,你爱看西方的神话的故事吗?”   “只要是神话故事都爱看。”中国的神话故事大多是救人或纯美的爱情故事,西方的就是各种乱lun和侵略。   “那……”放下茶杯,欲言又止。   “那什么?”看他不说了,我只好自己开始猜,“是不是这次接的活儿要那种神秘感,需要我帮忙吗?”   他躺了下来,压在我的腿上,双手枕在脑后,“没有,就是突然想起来。”   “哇噢,我们斯玄竟然学会转移话题了。”   他瞟了我一眼,好吧,事实上是白了我一眼。   我咧咧嘴,专心喝起茶来。   茶有九德:清、香、甘、和、空、俭、时、仁、真。茶有九香:清、幽、甘、柔、浓、烈、逸、冷、真。茶有八难:造、别、器、火、水、投、瀹、饮。茶有六味:轻、甘、滑、嫩、软、厚。茶有四气:生气、灵气、正气、义气。   过了一会儿,我想动一动,但是他把眼睛闭着,不知是否睡着了。我轻轻抽了抽腿。“干嘛?”他睁眼,有些红血丝,看来是真的睡着了。   “呃,腿,麻了。”   他皱了下眉,起来了。   “要不你睡吧!”掀开被子给他让位置,“你眼睛是红的,没睡好吗?”   “你干嘛去?”   我也皱眉,他今天好像特别黏人,怕我离开。“做饭,天都黑了。”   “我不饿。”他拉了我的手腕,坐在床边,他闭上眼睛,真的睡了。   手腕被他握着,稍稍一动他就握紧,然后大概睡着了就松了些,但只要一动,便又抓紧了,像条件反射一样,是多没有安全感。想起小时候他爱做噩梦,也是这样抓着我,一步都不让离开,常常就这样趴在他床边睡着,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去学校。   从他口袋里拿了手机,给妈妈打电话。她声音不像平常那样高亢,而是很温柔,让我有些忐忑,但她只说了几句,让我好好照顾自己,不管怎么样,妈妈都在你身边支持你。放下电话,大概是知道我签了离婚协议吧,这样小心翼翼地对我说话,嗯,眼睛有些酸。咦,好几百个。。。不由得看了床上躺着的人,这一个星期,不会天天都在给我打电话吧。   伸手把他皱起的眉心抚平,不知道做了什么好梦,还轻轻笑了。   迷迷瞪瞪看着看着,眼皮越来越重,最开始还挣扎,后来所幸举手投降,又趴在床边睡着了。明明这个时候我应该扮演一个弃妇的角色,不吃不喝不睡,怎么憔悴颓废就怎么来,偏偏我吃的好睡的好,玩的也还不错。想了想大概离婚协议是我先签了的,虽然感情上是我是输者,但行动上,我做了前者。   被飘进鼻腔的香味勾醒,推了门出去,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靠脸吃饭的人。。。?”   他一脸不屑的样子,轻轻甩了下半干的头发。   坐下来吃饭,东坡肉,菇苏冷面,这味道。。。“嗯,果然不错,味道竟然和皇庭酒店的一模一样。”   “咳咳。。。”他把头低下去,做出专心吃饭的样子来。   “不过皇庭什么时候也送外卖了?”我问。   “时月是我好友。”   “秦时月?秦少?”   他哼一声,偷偷看我一眼,有些羞敛。   “舅舅说你总是乱玩,不务正业,但你的朋友们,一个个倒都是青年俊杰。”用手撑了下巴,“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顾斯玄,你平常在我平面不着二六的样子,其实是装的吧?”一般年轻有为的人往往目空一切,不可能和胸无点墨的人深交。   他的脸有些红,“爷立誓以脸吃饭!”   “但同时也用脑吃饭。”我接上,笑了,伸过手揉他的对,有些湿,不太硬的发质,“我很高兴,真的。”   吃完饭,我泡了新的雀舌,坐在阳台上的简易秋千上,那一排的绿色植被,也是我一盆一盆亲手种下的,很久没管,公寓物业把它们照顾的很好。我想,要是一个人独居,一定要住一个大大的LOFT,而不是像懒人顾斯玄,直接坐到酒店公寓来。或许也是因为我有时间,有心思来一样一样的侍弄。   “我想从搬出去住。”   “住我这里。”   我摇头。   “别墅那边?董大哥在。”   我笑,他考虑的倒是仔细,“我记得在城西,舅舅好像有个废弃的小仓库。”很小时候,我去那里接过顾斯玄。现在舅舅还有工厂在那边,但那个小仓库好像是废弃了的。   他皱了眉。   我赶紧说,“我想把那里装修一下,隔两层出来,做一个LOFT。”就是担心会有点太大。   “不安全。”他皱眉的样子,有点像,董其华?   “S市是全国治安最好的城市。”   “不行。”   “要不我们一起住?”我转换策略。   “我不可能一直在S市。”      我有一瞬间的怔住,“斯玄,第一,我才是姐姐,小时候每次保护的人是我,而你,是被保护的人;第二,你出国这几年,没有你这个跟屁虫,我也安然生活到现在。”   他把头埋在墨色的杯子里嗅着茶香,“所以,不管有没有我你都能过的很好。”语气平静,就像对我说,姐你看这件衣服怎么样。   “嗯,是这样。但这不代表你不重要。”我说。   “林莫没有签离婚协议。”他抬起头,眼睛被热水一薰,分外明亮,带了些水渍,漂亮极了。   我皱了眉,不太明白。   良久,我说,“你为什么要转移话题?”   他嘴角勾起,就是那种很不屑的笑容,其实不是笑,就是明明白白的讽刺,反问我,“你不也一样?”   我把秋千晃了晃,但他长腿着力,秋千只是小幅度动了一动,又静止了,我吞了一口茶,震静些,“不管怎么样,我签了。”   “你不是喜欢他吗,你不是爱他么,不是就算他爱着别人你也爱他么?”   “我怕的不是他不爱我,而是他根本谁都不爱。”只是为了别的东西。“既然如此,我何必要糟践自己。”   “你的逻辑是?”   “最爱自己。”   他摇摇头,“不,你谁都不爱,包括你自己。”他把茶杯的水淋在了玉露上,点点水珠,因为带着一点绿色,并不能反射太远处的万家灯火。   我谁都不爱?那为何要把你们每个人捧在手心,小习翼翼,呵护备至,是因为我闲得无聊吗,是因为我虚伪到令人发指吗?“顾斯玄,你凭着自己的良心,再说一遍刚才的话。”   他顿了脚步,回头看我,脸色难堪,“对不起,是我太贪心。”   我垂了头,也有些灰心,“斯玄,你不管对谁,都是冷言冷语从来没有个好脸色,一直以为,我是例外,陪着你这么多年,总该是跟别人有些不一样的。”离开秋千架,他把阳台的门拦住不让我过去,我冷了脸,“斯玄,你为什么那么崇拜董其华,因为,你们的心,都是捂都捂不热。”   他放开了手,“我。。。那徐林莫呢?”   我关了卧室的门,没有回答。他啊,大概没有那个东西吧。   月亮比刚才亮了许多,很诡异,大概是小时候看过的鬼故事太多,一直不喜欢夜晚,不喜欢月亮,包括星星,萤火虫,一切隐藏在黑暗里,又半遮半露的东西。   妲己曾调戏伯邑考不成,说“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且不论前因,单单这一句,把心付出,却所托非人。可是凡事有因必有果,种如是因,收如是果。这报应不爽,总是没错的。    ☆、第十五章 不是这样的   鸿俦鹤侣 寒木春华      既有寒木,又发春华,何如也?   斯玄的奇奇怪怪大约是和女友分手了缘故,虽说每一个都不是他的最爱,但每一个他又爱,不多不少,自己能给的那份,这样的人,永远能算做情场浪子。   在公寓里住了三天,联系好改造和装修房子的施工队,又亲自去选了材料,还画了一些简单的图纸,几番沟通下来,双方达成了任务和价格上的一致,于是就么愉快而又兴奋的开始了。   有时候小灼会在网上找我,让我帮忙写个提案稿或者宣传单页,平常她会直接打电话过来,现在却是很婉转的留言或者发邮件。有些事,她不说,我也不问,给自己最大的宽容。百年鼎鼎世共悲,晨钟暮鼓无休时,总之,我把生活过回原来的日子。有时候会控制不住,但大多时候都能骗过自己。   虽然是在假期,但依旧每天起很早,看过去的旧电影,看记录片,然后开始忙碌的一天。斯玄去了外地拍新片,听说要拍出禁欲的味道来,去的是个原始气息很浓,也就是很荒凉的地方。从他皱着眉拎着包摔门而出的那一刻,我就开始想像他回来的时候会不会像个野人,像哪个原始人,是比较像周口店的,还是乍得沙赫人,又或者,古猿?   不知道怎么回事,生活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原本的朋友和亲人们都不约而同的远离我的视线,而同事们也像比平常更为忙碌一些,不过也好,正好我没有大量的力气去应付别人,我现在正在专心致志地攻克自己。   “我身处在黑暗中。很难判断哪一个更糟:是屋内的黑暗,还是外面的黯淡。”哼哼唧唧的声音。   “你把灯打开就没有黑暗了。”刚进门,在玄关换着鞋,坐在沙发上的顾斯玄这样念叨。不知是否那次拍摄真的冲击到他的灵魂,黑了一圈回来之后,三不五时的这样念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诗来。刚才这句,是约瑟夫布罗茨基的。   还有洛尔迦的《深歌与谣曲》:她坚定而又从容,温柔并充满天空,她是永恒清晨的玫瑰,又是迷雾茫茫,她是月亮的蜜汁,在被埋葬的星中流淌。   佩索阿的:我们活过的刹那,前后皆是暗夜。   博尔无赫斯的:今天转瞬即逝,而又永恒。别指望另一天国或另一地狱。   也有我现在听说比较受用的,阿赫玛托娃:今天我要做许多事情,我应该把记忆彻底杀尽,应该让灵魂变得石头般坚硬,我还必须重新学会生存。   更甚者,还有卡夫卡的:我们唯一能够逃避的就是逃避本身。   还有文艺的:春天黎明很美。逐渐发白的山头,天色。紫红的彩云变得纤细,长拖拖的横卧苍空。   他转过脸来,成功的把我吓一跳,“才几点就开始敷面膜?吃饭了吗?”   “刚才照了镜子,不忍直视。”   “林律师刚刚打电话给我,说林莫还没有签字,问要不要寄律师函。”走过去揭掉他的面膜。   “姐,你猜我多久能白回来?”   “一星期。顾斯玄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姐,你看我最近有样子像个文青吗?”   “挺像的。斯玄……”   “对了姐,我下个片子要拍文艺小生了,你看我能粗犷打猎也能文艺仰望,真是,多好的福气才能修得这么一个弟弟。”他打断我。   “顾斯玄如果你再转移话题,我就诅咒你脸上过敏全部起红疹蜕皮。”   “妈的!”他坐起来。   “谁妈的?”   “徐林莫在医院呢,他病了。”   我又把他的面膜给他贴脸上,“哦,这样啊。”又把面膜的边边角角都贴好,其实我手一下午没有洗过了,他用很嫌弃的眼神看着,手捏成拳头忍耐着,微微发抖。“可是不至于病到连签字的力气都没有了吧。”   推开我的手,“还以为你不会问呢!”   “买卖不成仁义在么,再者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情分的,是吧?什么病?”   “脑瘤。”   我的手一抖,不小心把刚刚贴好的面膜给扯了下来,“对不起,那个……重新帮你贴一张,我先去洗个手,洗个手。”   站起来的时候脚有些不受力,斯玄扶了我一把,“姐……”   “你等等,我给你去拿面膜来。”   他盯着我看,我张了张嘴,想问点什么,但又实在不知道问些什么。“突发,恶性。”他说。   “现在是傍晚,应该用日用的还是夜用的面膜?”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机械的想消除掉脑子里一些乱槽槽的感觉。   想把水龙头打开,结果不知道怎么的开了莲蓬头的开关,冷水铺天盖地的砸在身上,冰冷刺骨,内心却是一片空空的感觉。这个时候想到的竟然是还好不是热水,不然得烫成一只红乳猪吧。   “谁在照顾他?”想了想还是跑出去问顾斯玄,巨大的担心和害怕像是要把我淹没掉。   “你疯了!!!”他惊叫一声,快步向我走过来,擦过我的肩膀,到卧室拿了浴巾扔在我的头上。   “你告诉我,他怎么样了?还好吗?有人照顾他吗?什么时候手术?他。。。有没有,问起过我?”我把毛巾从头上拉下来,握在手里。   斯玄伸出手捂住我的眼睛,“姐,你别哭。他一个人在医院,医生等他身体调节一下,一个星期之后手术。”   一个人在医院,为什么,“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天,你去找其华哥,让我给他送饭,后来他晕倒在家里,我送他去的医院。”   是了,那天,我什么都没有问他,没有问他哪里不舒服,为什么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甚至都没有问他吃饭了吗,只是递给他离婚协议书,那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哪家医院?”   “军区医院。”   有些站不住,后退一步靠在墙上,S市的军区医院是以肿瘤闻名的。上一次我在医院,他陪着我,虽然不记得他,但他让我觉得我们是一对恩爱的夫妻,他是爱我的丈夫。睁开眼看到他的时候,心那么疼,一颤一颤的,我问他自己是不是很爱他。是啊,我是不是很爱她,就像现在,心里像漫山遍野的荒草被人点燃了,烧得口干舌燥心急如焚,已经不知道疼痛,只是被无边无际的恐惧淹没。   “送我去医院。”   他看了我一眼,很轻很轻的一眼,似乎压抑着什么,然后走向浴室。   “送我去医院!!!”我对着他的背大喊。   他转过来,恶狠狠的瞪着我,“他妈的就迟这一会儿啊,等老子洗把脸不行啊!”   “不行。要是突然有什么事呢,你不说是恶性肿瘤吗,恶性啊,谁知道这分分秒秒能发生什么!”他对着我大吼,反面像为我打开了一个通道,我也同样对他声嘶力竭的叫唤,“你一个大男生,天天涂涂抹抹,娘死了,恶心不恶心!!!”   他突然发狠,向前跨了一步,靠近我,“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这事又和他扯上什么关系了。什么为什么不是他,难道他也想得这个什么鬼的脑瘤吗?   “董其灼的时候,你一心一意对他,徐林莫,你爱他爱到连脸都不要。可是你明明知道你最重要最在乎的人是我,是我!!!!”他把脸低下来,在我面前放大,“可是为什么不是我呢?为什么?”   我有些惊慌失措,一把推开他,他没有防备,被我推的后退几步。“顾其玄,你是不是疯了!!!”   他冷笑,“我疯了吗?华瑾,你问问你自己,是我疯了吗?”   “当然是你疯了,当然是,当然是。”我喃喃道。   “从小,你就一直把我护在怀里,明明我打架那么厉害,根本就没人敢欺负我;我们一起长大,一直在一起,可是你上了大学之后突然就不再理我了,跟在董其华身后,像根屁虫,为什么?”他靠在墙上,眼睛看着我,那么难过。   “你别乱说,没有,不是的。”   “没有什么?不是什么?”他眼神漆黑,咄咄逼人。   “因为我喜欢他呀,我是想跟他结婚,想跟他生孩子,生活一辈子的。”   “喜欢?你知道什么叫喜欢吗?你说你爱徐林莫,可是你问问你自己,是真的爱吗?还是把他们当做救命稻草?!”最后一句他对我吼着,眼睛里泛出泪光。   盯着他的眼睛,渐渐就无法看清他的脸了,我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哭,只是咬着牙,一声一声地说不是的不是的,真的不是这样的。可是,连我都不明白自己在否认什么,只是一直这样坚持,就好像这样,那些东西才不会出来,就会不存在。   他伸过手来,想擦掉我失控的泪水,我躲开,“顾斯玄你走开,好恶心,真的!”   他的手僵在那里,眼睛通红,看着我,他的样子让我觉得揪心的疼,明明不是像他说的那样,明明不是。   “斯玄,你最近读诗读多了,脑子坏了。我去看林莫了,你冷静冷静。”他的样子让我很心疼,很想摸摸他的头,让他靠在我怀里撒娇。   他没有说话,就那样看着我。眉头皱着,眼神里面尽是无边无际的悲伤,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这次拍摄学到的,真的让人无法转开眼去。“斯玄,你别闹。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对演艺圈感兴趣了,但你别拿我练手。”我想,找个台阶,那我们还和当初一样。   “你不是很勇敢,不是为了我都敢跟我爸据理力争吗,不是从山上摔下来都不怕吗,可你的胆子,真的有那么大吗?”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确实胆小,不怕鬼神,不怕天险地难,不怕阴谋诡计,不怕家长里短,却独独怕,人言可畏。   “是,在我心里你是最重要的,从小就是,一直就是,好像是与生俱来的一种感觉。但这不代表另外一种感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无关吗?”他惨笑,眼里尽是难堪和挣扎。   我又退了一步,“疼你宠你,把你一直护在身后,样样顾你周全,但是这和爱情无关,因为你是我弟弟,你知道,如果你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在我这里便和其它人没什么不同。”   他张了嘴想说什么,我慌忙的阻止他,“是,别的兄弟姐妹还有很多,独独对你最好,我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一定不是你想的那种原因。我清楚知道我希望我的丈夫是温和沉静的,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对其华和林莫,是因为他们能给我这样的生活。”   “我也能给你啊!”他笑,可是笑的那么难看,帅得一踏湖涂的脸竟然也可以笑的这么丑。   我摆手,“不一样的斯玄。爱情这个东西,是不能分享的,是私欲。我看到你的女朋友,只在心里想,她们教养性格能否配得上你,你和她们在一起会不会开心。而我知道林莫和小华心里有别人,却是难过的要死,恨不得把心挖出来,把有他的那一块切掉。”   “那是因为你知道我和她们会分开。”   “不,这是两回事。”他根本听不进我说的,“如果我爱你的话,不管长久,我都不会乐意看到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你一向大度。林莫和华菁不也在一起么,你做了什么,你不也什么都没做!!!”他冲我嚷道,也许是我坚定的否认激怒了他。   “可是我会伤心,会心里不舒服,会坐立难安,会食不下咽。”   他看着我,压抑隐忍。   斯玄斯玄,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因为你是我最疼最疼的弟弟啊,你搞错了,真的,搞错了。   当我出现在病房门口,隔着门上的玻璃看他,他半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神色憔悴不少,还有未刮尽的胡渣,好长时间一动不动。站了一会儿,才推门进去,把白色的百合放到桌上,我一愣,是我给他的离婚协议,他竟然带到了病房,可是,却不见他的名字。   “惊喜吗?还是只是惊到了,没有喜?”我偏头问他。   “小瑾……”   “嗯?” 我笑着坐下,并不是坐在椅子上,而是坐在了他床边,离他很近。   他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大概是想碰一碰我。   伸手握住他的手,竟有些微热,我皱眉,用额头抵了抵他的额头,“你在发烧?”   “我没事。”他声音有点沙哑,像是也有点不好意思。   我转头看窗外,想知道他刚才在看什么那么出神,明明知道,这么高的楼层,能看到什么,空荡荡的天空。“不舒服就要说噢,旁的事都可以让人给你分担,独独身体上的痛苦,别人是一分一毫都帮不到你的。林莫,你为什么不签字呢?”我拿起离婚协议问他。   “我……”   把与他相握的手从他手里抽出来,他竟然还抓紧了些,不让我挣脱出来,我笑了,他一愣,便放松了。   两只手拿了离婚协议,几下子撕碎。   “你……”   我皱眉,“你今天是怎么了,竟然一句完整话都不会说。”   “林莫,一个多月了,你还没有签字,是不是说明,你舍不得呢?”   他脸上有了些难堪,“对不起小瑾。”   “你是挺对不起我的,你别这样看我,真的,我也觉得你挺对不起我的。”   他竟轻轻笑了,“如果我早点遇上你。”   “不不不,现在也不晚。”我又用手碰了碰他额头,“真的有点烫,要叫医生吗?”   “你去了哪里?”他问。   “真的不用吗?可是在发烧,不严重吗?”   “你去了哪里,我很担心。”我只是直觉的回避他的问题,没想到他又问了一遍。   “情感不顺,出去走走,找一点继续生活下去的动力。”我说,耸耸肩,这是我在香港街头,看到那些形容畅快的人最爱做的动作。   “你这样的女人,谁能拒绝。”他有些无奈,又看向窗外。   我把他的脸扳回来,“不要装傻,就是你,你啊徐先生。”   “我明明,已经……”他的脸被我捧着,有一丝微红,不知是因为发烧还是别的什么,却不肯再往下说。   “明明怎样?”其实心里有些高兴,不知道是不是人一病了就会什么话都讲,还是说他现在已经烧坏了脑子,可我就想听他说。   “我已经立了遗嘱,如果手术失败,名下的私人财产留给父母,其它的都留给你。”   我怔住了,半天才想起来问,“那华菁呢?华菁呢?林莫,你说清楚,你说清楚。”我这样追问着,眼泪就留下来,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擦我的眼泪,可我却流的更凶,一串一串的,像雨一样停都停不住,“小瑾,你是真傻。”   “华菁,我爱过,可那天,你从山上摔下来,手术室外,我突然发现自己就这样变心了。从一开始对你的愧疚,感动,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动了心。我误打误撞得到这么好的姻缘,没有珍惜,现在就是报应吧。”   “那华菁呢?我的姐姐呢?”   “她爱我,也爱别人,但她其实谁也不爱,只爱自己。”   “我追她时,问要不要做我女朋友,她问我的第一句话,我的包包旧了,你能给我买到爱马仕的新款吗?我点头说可以。她说那就试试看吧。可你呢,我说我们结婚吧,你说的是什么?”   怎么会不记得呢,我说,你是想要红袖添香的妻子还是并肩而立的伙伴,我都可以做到。   “本来觉得你又傻又无知,仿佛心里只有爱这个字。但你分明聪慧博学,长袖善舞,样样事情都能分条缕析有条不紊。”他叹了口气,“明明对勾心斗角一清二楚,却还是一颗真心待人。你问我要红袖添香还是夫妻合壁。”   我皱皱眉,“林莫,货比三家之后才抽中我的牌子?”   他坐起来,像是想把我抱进怀里,又把手放下去了,“哪有那么傻的姑娘,只问别人需要什么,自己却什么要求都没有。”他摇摇头,“最开始总是会拿你和华菁比,但后来却开始不自主的把你和任何女人相比,不认识的路人,公司的女职员,合作伙伴的妻子,好友的女朋友,但每每的结果,都发现你独一份,我何其有幸。”   开始有点不自在,也转头看窗外碧蓝的天空,“呃,林莫,你是在跟我表白吗?”   感觉手被人轻轻抓住了,很温柔的动作,有些烫,“都是些心里话,再不说,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转回脸,“不就是个肿瘤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若是在国内治不好,我们就去国外,穷山尽水也要把你治好!!”语气十分急,自己也有点吓到了,低了头。“不会有事的。”   “小瑾,就算是我自私,在最后的日子里霸占着你吧。”   我抬头看他,突然明白他为什么肯对我说这些话,为什么把手术时间一托再托,为什么不让别人知道,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抱任何希望,根本就没觉得自己能活下去。我心里隐约觉得不安,到底是有多严重?   反握住他的手,“林莫,你不可以这么自私,你好不容易才爱上我,对我说完这些话转身就离开我,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任,不能,不能……”眼睛又蒙上了一层水雾,说到后来自己都没有底气,“到底有多严重?”   “成功率,20%。”   “林莫,你不能丢下我,远风还没有达到你想要的规模,你还没有把徐氏电子做到第一,不能放弃的,你说爸妈还等着抱孙子的,你还有好多好多事没有做,不能放弃的。”   “还没有补给你一场婚礼。”   眼泪留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感谢这一场病,让林莫肯面对他对我的爱,也让我听到这些话,但我宁愿没有,只要他好好活着。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他终于还是抱了我,“唯唯跟你说的,不是真的。你爱的男人,没有那么不堪。那天你父亲亲自去公司向我提亲,我婉拒了。尔后华菁收到消息跑来闹,我有些累,便对她说,你父亲愿意把南方大厦和华胜旗下的远扬电子都作为嫁妆送给远风。没想到华菁脸色想了一会儿,就笑了,对我说,那你就答应吧,等手续办完了就跟她离婚。那时候,唯唯刚好在。其实我是心里生了怒气,点了头,说嗯那就这样办。”   心里千回百转,没想到那么骄傲的父亲会为了我亲自去林莫的公司跟他提亲,也没有想到我一向忍让退让的堂姐会这么对我,而那个可爱的孩子,会觉得整件事情于我是最不公平的而提醒我。   我推开他,“所以,你根本就不是为了那些跟我结婚的?只是一时意气?气华菁?”   他似有些难堪,但又不愿意骗我,缓缓点头。   心里一时有些怒,但相比之前又好一些,但想到他现在在病床上,又是怜惜。他看着我脸色变幻的神色,大约是怕我生气,“对不起。”   我推开他,站到窗口去,这一天太多的“真相”让我有些措手不急。站了很久,感觉到有人贴上来,抱住我,“小瑾,下辈子,让我早一点遇到你。”   我握了他环着我的手,“不,你这辈子欠我的还没有还。”   他笑,呼吸喷在我耳边,暖暖的,良久,他说,“嗯,那就这辈子。”   后来才知道,林莫公司的资料确实是华菁拿的,不过是宁伟让她拿的,但她无意中听到父亲打算把山顶的别墅送给我作为生日礼物,以此为交换,她把文件放到父亲面前。父亲没有要,但想想华家的姑娘不应该为了一栋别墅如此下作,便过户到她名下,却不知她把文件又高价转手卖给了别人。父亲一直觉得如果自己当初收下那份资料,远风便不会遭受那样的重创,便心怀愧疚对林莫施以援手,却不曾想我对他一见倾心,虽然知道他和华菁有瓜葛,但深觉他们分手只是时间问题,便一力撮合我们。   林莫说想吃新鲜的冬笋,我特意做得清淡了些,又怕颜色太素,搭配着做了红烧鱼,煲了汤给他送过去,倒没想到碰到顾斯玄在。   “就像她说的,有活下去的动力。”门虚掩着,我听到林莫这样说。   “呵呵,我姐吗,你们终于冰释前嫌琴瑟和谐了?”   “小瑾她,让我舍不得。”   良久,听到斯玄说,“好好对她,不然我揍死你。”   “小瑾最疼你,但你爱她,我知道。”他声音有些严肃,“但你如果不想让她难过,就不要让她难堪。”   斯玄豪无样子的把脚放在沙发上,“才承认了你是姐夫,这就上脸了!”   我透过玻璃看斯玄,一个星期了,那天我从公寓出来之后,我们再也没见过面,他好像又瘦了些,但是已经白回来了。   “我今天做了很多好吃的呦!斯玄也在呀,刚刚好今天做了很多。”   “姐。”他很平常的跟我打招呼,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也尽力装做平常的样子。   林莫拉了我的手,在我额头上轻吻一下,“辛苦了!”   斯玄走过来接下我手里的饭盒,“请两位注意一下好吗,我这颗灯泡这么亮呢!”   “你哪里是发亮的灯泡,你是夜空里最亮的星!”我笑。   吃完饭送他出去,气氛略微有些尴尬,虽然到冬天了,但医院的花园还是绿意盎然,只是没有花朵的影子,好花不常在,好景却能常有。   “姐,看着你幸福真好!其华哥走眼了。”   “他一直觉得我配不上他。”   “不是,他只是觉得你不太适合他。”   我伸手摘了一片叶子,踮起脚擦到他的头发里去。他抓了我的手,“陪我坐会儿吧。”   “好。”   他把头靠在我肩上,“姐。”   “嗯?”把长椅上略黄的落叶一片一片的放在他头上,然后认真地整整齐齐摆好。   “那天之后你就不来找我了。”   “有点尴尬,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你的俄狄浦斯情结,大概是因为我们从小在一处,而我又总有点长姐如母的意思。”   他不说话,呼吸均匀绵长,可能是睡着了,后来听他用很小的声音说,“那不是病,也不是什么情结。只是出于一个男人对女人的喜爱。”   我皱眉,推他的头,“顾斯玄,你是不是又读什么奇奇怪怪的诗了?告诉你,以后不准接文艺片,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妈的,你和姐夫秀完恩爱还不能让我这个刚表完白就失恋的人哀叹一下啊,fuck!”   “我自己我自己,fuck我自己,行了吧!”他对着我嚷,很大声,但说完之后又笑了,我也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啧~最近有个日剧叫《贤者之爱》~~~哈哈哈 ☆、第十六章 我陪着你   折梅相赠 回首相依      今宵之月,绝不西沉。只此美梦,不再苏醒。从今往后,生生世世,长相厮守,为你立誓。   因为公司又接了一个新项目,提案稿过了之后立刻进入第一阶段的宣传工作,但无心在公司加班,有时候就会把电脑带到林莫的病房里来做。他说,只看过你抱着电脑看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没想到你工作起来也是这么拼命。   我抬头,脑子还停顿在刚才写的围墙文案,过了一会儿才问,“那么,美吗?”   他起身坐到我旁边,拔了拔我的头发,“很美。”   他看了我的文档标题,“你们不是只做三线城市的广告么?”   “老板想转型,另辟蹊径。”   “累吗?”   “很好玩。”我关掉电脑,握着他的手,“还有三天就要做手术了,怕吗?”   “有一些。”   “爸妈知道了吗?”   “等我做完手术再告诉他们吧,免得担心,如果……”   我捂住他的嘴,“不许说不吉利的话。小华已经请了他美国肿瘤研究院最好的专家来会诊,没事的。”   他拉下我的手,“小瑾,我开始有些看不清东西了。”   我心下一惊,一个星期前他还只是呕吐,没想到已经严重到了压迫到视觉神经。我轻声问他,“头还疼吗?”   “有一点儿。”   “那去睡会儿吧。”   他摇摇头,拥住我,“不想睡。”   我深知他是现在是不想浪费时间,怕什么时候就不会再醒来。   我拍拍他的胳膊,“我就在这里陪你,你睡一会儿。”   他有些不愿意,但看我坚持也没再拒绝。他往另一边挪一些,“一起吧?”   把他的手握得紧一些,“你睡,我想看看你。”   “还不够吗?总是在我睡着的时候盯着我看。”   我失笑,原来他知道我在很多个突然醒来的晚上盯着睡着的他,“你知道?”   “有时候明明醒了,不想你尴尬,一动不敢动,等你睡着了半边身子都僵了。”   我现在确然有些尴尬,“我……”   他闭上眼睛,“不过我也看过你,扯平。”   我用力捏他的食指,他却似乎没有感觉。他的手骨节分明,修长如玉,有些薄茧,这两天不发烧了,凉凉的有些干燥。最近瘦了很多,骨骼越发清晰,用力的时候有些硌人,无名指上的戒指有些松,他不愿意脱下来,只说做完手术人会手水肿,那时候刚刚好。我微笑着用指腹去摩挲他已经剪短到扎手的头发。   等他睡着后我去找了医生,医生说,他的情况已经基本可排除颅内压增高发生视神经□□水肿,所以是肿瘤直接压迫视神经,可能造成视力减退甚至失明,而且最近他的呼吸和血压等生命体征也有相应的变化。   我勉强镇定下来,“要怎么办?”   “本来我们就打算跟您商量的,手术可能要提前了。”   “成功率是?”   “哈尔教授带过来的最新型设备能让手术成功率提高到40%,但因为徐先生的病情突然恶化……”医生欲言又止。   “是多少”   “不到30%。”   “70%是成为植物人还是……”还是死亡,我问不出口。   “徐太太,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   医院的走廊并不像电影里的安静幽长,反而人来人往如闹市,有小孩在逗老人笑,父母在一旁用宠爱的语气轻斥,却又咧开嘴角摇头笑起来。也有如我一般坐着呆若木鸡,脸上的茫然无措在灯光下显得那么苍白;也有年纪大的病人们在下棋,围成一个圈,护士过去的时候要踮起脚,然后提醒他们,“去房间里下啊,你们这样都堵到走廊上让别人怎么过。”人群熙熙攘攘的散开,往房间里去了。   第一次,想拥有些什么,却这么多灾多难,甚至眼睁睁看着他在我眼前一天一天的憔悴消逝而束手无策。   “小瑾?”   我推开门进去,他已经醒了。可能是看我脸色很差,“来,休息一会儿。”   我脱掉鞋子爬上去,把脸埋到他的脸膛里,无声的哭起来,他一下一下地拍我的背。“医生说手术提到明天,你早就知道了对吗?”   我哽咽不能语,只是一下一下的抽泣。双手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襟,手臂酸麻。   “醒来第一眼想看见你。”听到这句话我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手环上他的腰,用尽全力搂住,“小姑娘小姑娘,你矜持些,勒得我有点疼……”他想逗我笑。   他抬起我的下巴,把脸靠过来。他这几天也时常会吻我,却和以前一样,额头或者脸颊,嘴唇也是一碰就走;干燥的嘴唇,软软地,他仿佛很小心,一点一点的触碰,舔shi,我睁开眼看他,他轻轻一笑,把我抱得更紧。   明月当空,彩云相伴,房间里的角角落落都被填满,好似亮着一盏暖黄色的灯,躺在他怀里我问,你的朋友们会好奇我们突然这样吗?   他说,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我们的感情如晶莹粹白的玉壶里纯净明彻的两颗冰心,自然不怕亲友们前来相问。我懂得他的意思,可是如此形容,却让我心里隐隐有些计较,不喜欢这诗,因为前两句是: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   林莫的手术是上午十点半,趁他熟睡还没醒我回公司开了个创作会,同事们通宵之后继续奋战,想一股作气做出最好的作品来。开完会我跟老大提了提辞职的想法,说老公生病了,需要人照顾。我们坐在小花园里,他一口一口的抽烟,眼睛通红,知道我等下还要去医院,把烟按灭,“小瑾,为什么你老公病了之后,才看见你的笑容?”   我一愣,只知他大事从容,从来不论哪个项目都能独特的抓住核心点,不想他竟然也这样心细如尘。“因为以前只能算相处在屋檐下的两个人,现在才能叫做夫妻。”我老实答道,不敢再瞒他。   拍拍我的肩,“我们姑娘值得最好的。”   我笑笑,“算是守得云开。”   他也笑,“你看,笑起来多好看!你准备回自己家上班吗?”   我心想,他的这个“自己家上班”是指家庭主妇还是自家企业,显然是后者,我摇摇头,“东哥,你知道?”   他也摇头,摆摆手,样子搞笑放松,“我知道?不不不,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他笑的越发大声,“你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好,但你的姿态,不太像我们这种无产阶级。”   “姿态?我一直谦虚谨慎勤奋好学,完全没有架子。”   他点头,“没错,你的确如此。可是那次我们去昆明出差,对方是昆明首善曹德旺,我们都在猜你肯定会有些兴奋或者害羞,但你丝毫没有,进退得当,有礼有距,很多我们没注意到的细节你都处理得很好,让老板都大开眼界。”   我把头偏到一边,用手撑着,“不卑不亢知书达理很多人都能做到。”   我看着我,嘴角噙笑,一幅你还嘴硬的样子。“后来请我们吃饭,你点的菜,顺手拈来,但用心十足,而且你后来坐在陪坐位,招呼照顾到每一个人。但那个餐厅像我要一个月不吃不喝才能吃上一顿。”   记起来了,客户做东,让我们点菜,老板笑说还是客随主便吧,然后客户说你看这还一小姑娘呢,来来来,小姑娘想吃啥,然后就把菜单交给了我,他们转头聊别的去了。我点了几个爱吃的放下菜单,但他们正聊得火热都不理我,我便自作主张点好了菜,还配了酒。“网上都有攻略的。”   东哥不再说话,只是盯着我,但笑不语。   我举手投降,“华国远是我爸。”   他张大嘴,“华胜?”   我点点头。   “华胜集团的千金竟然叫了我两年的老大!!!”   “老大。”   “嗳嗳嗳!”   “你是不是通宵没睡,所以现在有点high”   “不是不是,想到我的得意爱将竟然是……有点激动了。”   “下次介绍我爸爸给你认识?他一直想请你吃饭来着,感谢你照顾我,教会我很多。”   “真的?”他身体前倾,凑到我面前来。   “嗯嗯,不是客气,是他真的有这样说过。我在这里工作的很开心,他一直想请你们吃饭,只是我觉得会些尴尬。”   “尴尬?的确是会有点。”他又坐回椅子上,半躺的姿势。“你丈夫是徐林莫?”   我抬头,肯定是很惊讶的样子,因为我看见东哥笑了。“并不是很多人知道。”   “他来找过你。南方国际大厦的项目本来是我们在做,你进公司之前。”项目一般在动工之前就签好广告公司进行分期宣传,而出售完或者达到客户的目标定额整个宣传内容才结束。而我进公司两年多,正是刚刚好宣传完。“可是我没有在公司看到任何资料。”   “你没在意,我们也有些客意的回避了。”   “为什么?”   “你进公司的时候,南方大厦在建楼过程中资金链出现了问题,远风那边通知说广告终止,我们这边回函说可以根据南方大厦的建设进度进行调整,延长宣传期。那天本来应该是林助理来谈的,不知道为什么徐总亲自来了,他看了你很久,但你根本就没注意到他。”   我呆了呆,没想到他之前是见过我的,但是我竟然根本就没注意到他。   “因为他是突然来的,也要求说不用迎接。所以不止你,除了老板和我,还有人事虹姐,没人知道是远风的老板亲自来的。”   “然后呢?”   “然后他就说不解约了,你们的广告很棒,宣传点也很独特,那就调整一下宣传进度吧。再后来来了一次,和林助理一起,带着合同谈解约,因为大厦的新股东要求更换广告公司,但会按照合同赔偿我们所有的损失,而且这件事情要求绝对保密。”   我惊讶,没想到自己刚来就无意中让公司失去一个项目。   东哥看我的神情大概有些自责,“你不用自责,华胜的赔偿相当可观,赚到的其实是我们,不过真的没想到是因为你。我们都还觉得徐总看你的眼神有些炙热,大概会有什么后文,但却没有半点什么举动。”   什么举动,此后一年多,我都和他没有任何交集,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突然想起来,那天公司只说丢了一个项目,老板说大家早点下班犒劳一下大家,但华菁打电话来非要和我一起吃饭。最后她阴阳怪气的说了些很是奇怪的话,我没往心里去,也没在意,回家之后爸爸送了我一辆当时在国内还没有面市的奥迪。   “东哥,谢谢你一直很疼爱我,但是真的不知道怎么跟你讲这些事情。”   他摸摸我的头,“你是个好姑娘,东哥这三十几年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你值每个人好好珍惜。”   “因为我是华国远的女儿?”   他笑,轻拍我的头,“傻丫头,你真的是纯粹到让人相信这世界上所有的美好,对感情对物质,气度涵养,还长得那么好看。当然,华国远的女儿这也能加分不少。”   “东哥,你从来没这样夸过我,只说我很有灵气,有天份。”   “那是工作,今天我们聊的是私人,不一样的点。怎么,你不开心?”   垂了头,“都夸我这好那好,定是个有福之人,明明嫁了个人却心不在我这里,等他想与我相携白头时痪了恶疾,生死难定。”   “小瑾,东哥从不信什么鬼神,年轻的时候也不信什么报应,认为这世界就是聪明人的,那些不明事理却敢做敢为的人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但不是的,年纪越大看的越多才发现,温和宽容善良这些美德,才真正是幸福的人,往往什么都不争,但最后什么都会来的,心安事定。善才是最大的福报。”   我轻轻把垂在肩头的枝叶半握在手心,“东哥,我是否想要的太多。”   他笑,“是是,在旁人看来,你是华家千金就已经是几世修来的福了。”   “所以我一直很感恩,不敢再去争任何东西。”   “傻丫头!”又拍下我的头,又低语“其实富人家的孩子往往看得比常人更通透,活得也更明白。”   我笑,“《银魂》佐佐木异三郎问能否说家境好的人越愿意努力向上,而家境一般的人反而会安于平凡?银时说,和你们这些少爷不同,我们光是活着就竭尽全力了……”   他一愣,有些惊讶,“越是名门,越是让人仰止。”   我失笑,“名门?董家才算是名门,我家也只能算得上是富人。”   “宁灼的爷爷董京山,国内首屈一指的学者。她身上的优越感很强,以前还好奇你们为什么会成为好朋友,不过最近和宁灼怎么了?”   我挑眉,不知如何回答。看了眼花园入口大挂钟,“快八点了,我得赶回医院去了。”   他按下站起来的我,“你也一晚上没睡,就当再休息一下。”   “林莫今天手术,现在应该睡醒了。”我站起来,抱歉的笑笑。   “好吧!祝你幸福丫头!”   “谢谢!不过我现在最想听到的祝福是林莫手术成功!”   他站起来,快一米九的大高个,揽着我的肩往公司门口走,“好好好!”一连说了三个好,“记得哥的饭!”   我笑,“嗯好。”   他送我到电梯,抱了我,“我见过最好的姑娘,好好的!”   泪水到眼眶,很努力的忍了回去,“谢谢东哥!”最近哭的有点多,外人面前,还是不会那么任性地发泄情绪。   电梯来了,他拍拍我的肩,“你的离职报告先放我这儿,如果真要走,哥跟老板说去。”   我点头,又想说谢谢,“等他好了做东请你吃饭。”   “好哇~”   “一定。”   因为他早晨十点半的手术,不能吃东西,便在医院近处的花店买了很大一束风铃草望他身体安康。   “老婆。”他走过来牵我的手,并没有接我手上的花,而是松松的揽着我。“都是男人送花给女人,我们倒全是反过来的。”   我在他半抱着的怀里,把花插好放下包包,回身抱他,这是他第一次叫我老婆,现我也从未以身份的称呼去叫他,“等你好了,我就不这么宠着你了。”   感觉到他的下巴轻轻放在我的头顶,“好。”   “我闻到梅花开了。”   “嗯,开了。” 白色的风铃草放在床头,融入白色调的房间里。   他的眼睛时好时坏,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样,嗅觉反而变得敏锐。二十几楼的高楼,他站在窗口,不知望向哪里,告诉我梅花开了。   手被他握着,“小瑾,你害怕吗?”   “不怕。”   “嗯。左不过是好了,我们相携白头,把以前浪费的日子都补回来;”他看向我,带了笑意,我有些心虚,“如果……如果……如果……”他说了三次,却说不出如果会如何。   “如果手术失败,世界上就多了一个未亡人,徐氏遗霜。”装作轻松的样子,声音却隐隐有些发抖。   “你……会忘了我吗?”   “不会。”捧了他的脸,“但是林莫,你会没事的对吗?”   “别哭老婆,你别哭……”他吻下来,微微颤抖。   他又有一阵不舒服,我不敢长时间让他这样站着,便让他躺回床上,我们双手交握,他的胆子变得很小我很心疼。在死亡面前,多少人有勇气呢?   他握着我的手,直到进手术室。我们没有说话,没有说点什么故作轻松的话,因为都知道这手术有多凶险;也没有要承诺,不到30%的机率,我们谁也不敢信心满满,就那样互相握着手,静静看着,“我在手术室外等你。”“好。”       作者有话要说:  林莫手术成功?or失败? ☆、第十七章 一定会醒的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      “北方   拉着你的手   手   摘下手套   她们就是两盏小灯      我的肩膀   是两座旧房子   容纳了那么多   甚至容纳过夜晚   你的手   在他上面   把他们照亮      于是有了别后的早上   在晨光中   我端起一碗粥   想起隔山隔水的   北方   有两盏灯   只能远远地抚摸   1985.2海子《你的手》”   给他拉了拉被子,“林莫,海子的诗都要读完了,睡美人也该醒了。”   林强敲门进来,“嫂子,今天的董事会是十点,我们该过去了。”我点点头,转头问他,“你跟着林莫这么久,可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老板一向很严肃。”他微微弯腰,把病房沙发上的各种文件资料收好,站到病床边,一像板正的脸有些柔和起来,“老板一向做事一向从容严谨,很少会有失态的时候,有趣的事情,大约没有。”   我伸手捏了捏林莫的脸,“难怪那次我抱怨你不讲理,你还惊讶说从没有人这样说过你。原来你在生活里这么无趣乏味啊!”   “那次嫂子去大南山徒步,老板去的时候问我要不要看八卦,然后在我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时候,递给了我一张画着八卦图的A4纸。”   我笑,那天我和斯玄的玩闹,竟让他学去了。   “和嫂子结婚后,很多次早晨老板进公司的时候都是带着笑容的,还会主动跟人打招呼。让很多同事受宠若惊。”   想想,每天我笑容可掬的对他道早安,可他却只是轻轻看我一眼,或者不以为意的嗯一声就关门离开,所以我的好心情还是不知不觉的传染给他了。   “小瑾又在这里守了一晚上吗?”   我回过头去,“爸,妈。”   “徐董,夫人。”林强进公司的时候徐父还未退出公司,便一直这样称呼。他看两位老人进来,打了招呼便带上门出去了。   “又瘦了。”   “现在公司也忙,你不必天天两边跑,林莫这里我们看着。”   “爸,没事儿。”想了想,“爸,我想跟您讲一下公司现在的状况。”   他一挥手,“既然林莫让你管,我不会插手,我们徐家的媳妇,我信。”拍拍我的肩,“只是别太累,林莫要知道了,会心疼的。”   “小瑾,想吃什么,妈妈下午做你回家吃饭。”   我点点头,“好。”   眼见她眼泪快掉下来,我抱了她,“没事儿的妈,林莫会醒的,会醒的。”   林强敲门,“嫂子,该走了。”   “走吧走吧,晚上回家吃饭!”妈妈拉着我的手,分明不愿意放开,爸爸向我点了点头。   我看着闭着眼睛好似熟睡的林莫,“晚上再来看你。”   南方大厦门口,华菁等着我。明明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我还是一眼就看到她,“嫂子,要我去处理吗?”   “不用,让她去办公室吧。我们还有多久?”   “十五分钟。”   “嗯那你去会议室,我处理它她的事情就过来。”   “好的。是3号小会议室。”   “嗯。”   华菁看到我,走到总部专用电梯来。   “华小姐。”   她冷冷得看了一眼林强,并没有理他,转而冷冷的瞪着我。我对她一笑,也没有说话。   出电梯的时候,“来办公室吧。”   “倒是有架子了!”   林莫手术之后,林强来找我,说林莫示意在他手术失败之后直接让我接手公司一切事务,我便直接从公司辞了职,进入远风,办公室就是林莫原来的,什么也没动,总觉得他有一天醒过来便能物归原主。把外衣脱下来放在架子上,秘书小许端进来两杯茶,因为我喜茶,而林莫多喝咖啡。我摆摆手,“不用了,华小姐马上就走。”   “华瑾,你知道我是为了什么而来?”   我坐进沙发椅里,双手交握放在下巴旁,桌面很干净整洁文件摆放得整齐有序,小许确实是个很好用的秘书,“老实说我不明白华小姐。”   她走近办公桌,居高临下的站在我对面,“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他不可能什么都没有给我,是不是你做了什么手脚?!我的那一份呢?”   “你想要什么?遗产?可林莫还没死呢?!”我依旧笑得礼貌而冷静。   “从他生病的消息公布出来之后,你没有去医院看过他一次,哪怕是一次!现在你却站在我面前要你的东西,你的什么东西呢华小姐?是良心吗?”   并没有认错或是尴尬的表情,我印象中的堂姐也绝不会产生这样的情绪,“他都没告诉我,我难道还腆着脸去找他吗?”   “你现在不也腆着脸来找我吗?”我转了椅子,已经对她的脸感到厌倦,双腿交叠起来。   “华槿,你别给我在这儿端架子,你算个什么东西,不就趁着他现在昏迷不醒霸占着他么!告诉你,我和他在一起四年,四年,我还为他怀过一个孩子。可他碰过你吗?华槿,他碰过你吗?”   医生出来对我说“对不起徐夫人,我们虽然成功的切除了肿瘤,但徐先生在手术过程中发生严重性休克,进入深度昏迷状态。”“那什么时候能醒呢?”医生讳莫如深的神情让我害怕,过了一会儿才说,“一年或者半年,也有可能一个月。”我点头,“没关系,只要能醒过来就好。”我想进加护病房去看林莫打算离开,可是医生又说道,“徐先生由于脑水肿导致的脑干部分受损,可能会成为植物人。”我感觉脚下虚空,一个踉跄,他慌忙扶住我,“概率不是很大,而且是可以治愈的。”耳边一片空明,什么都听不到,只记得医院是漫天盖地的白色,像要把这个世界都吞噬掉。从那之后,再没有什么事情让我觉得为难,觉得煎熬,痛不欲生,或者难堪。   看着她自信到充满光辉的脸,有些道不明的悲哀,“怀过一个孩子?呵,你确定是林莫的,还是……宁伟的?”   她脸上的难堪只出现了一瞬,其实更多的是愤怒,变幻的时候精彩成分,但马上又恢复趾高气昂的样子,“你在胡说些什么?!”   “亲爱的姐姐,如果是林莫的,你为何会执意打掉?好不容易得手的徐家大少,终于可以入主东宫,却因为年纪小想再玩两年不想要小孩?林莫不了解你,这二十几年我还能不了解你吗?怀了太子却不要,只怕怀上的不是太子,而是只狸猫吧!”摸着桌上的烟盒,想他烦燥的时候会不会一根接一根不停的抽。我抬头看她,脸上的底妆似乎上的过重了些,把原本不白晰的脖子对比的有些黑,她脸色千变万化,最后又回归那万年冷笑的面部表情。   “你想侮辱我?”   “不不,我没有想要侮辱你的意思,只是很坦承的在跟你讨论这件事情。”   “孩子是林莫的!”她对我吼。   “那为什么要打掉?”   “林莫一定留了什么给我,是不是你不肯给我?!”   “如果他留了什么给你,也是等确认死亡之后才能是你的。可他现在还活着,有醒来的可能。”   “他得的脑癌啊,脑癌啊,怎么可能醒过来,根本就不可能。你在痴心妄想什么呢华槿?”   是啊,我在痴心妄想什么呢?不过是想他活着,哪怕一直不醒,哪怕醒来是个植物人,只要活着,活着就好。   “所以你又找上了宁伟?”   “不是,是宁伟来找的我。”   “其实你早就知道林莫生病了是吗?”   她有些惊讶,我并没有深究她上一个问题的答案,她错愕之后又放下心来。   “我猜到的,他那一段日子脾气很奇怪,抽烟抽得很厉害,经常头疼。”   是了,他头疼的时候总是会轻轻皱眉,但不会说出来。而且口味也变了,吃饭的时候变得挑剔,他没说我也没注意到。   “姐姐,你真正爱过他吗?”   她有一瞬间的失神,“爱过的。可是我想要什么,总得都靠自己。”已经收拾好情绪,仅仅那么半秒钟,就是她对林莫全部的情意了。   “林莫的遗嘱里的确给你留了些东西,但他还活着,所以,别着急。”我站起来,越过她,“我现在还有事。”   她慌忙中拉住我的手,“小瑾。”   我皱眉,推开她的手,“林莫会醒过来的,一定会。”我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过咬牙切齿。   推门出去,想了想还是转过身来提醒她,“姐姐,宁灼不是我,不会处处忍让你,你小心一点。”   她冷笑,“你担心我?”   “不不不,我没有这么好心,只是到时候不想收拾烂摊子,再者,希望你给我的丈夫留点脸面。”   在她面目狰狞如炮珠般的轰炸之前,我关上了门,会议还有三分钟。   “华总。”林强迎上来。   “还是按原来的叫吧,这远风始终都是徐氏的。”   他点头有些尴尬,“嫂子。华小姐那里?”   “这么多年姐妹,总还是比旁人更懂她一些。没事,她如果烦你,让她直接找我,或者律师。”   “知道了。”他把林莫亲笔的授权书递给我,“徐董也跟几个大董事打过招呼了,嫂子不必担心。”   就在会议事面前,我转过头,看着面前这个微微低着头的男人,轻轻笑了,“林助理,我没有担心。这些事情,我能够处理。事实上很早的时候,我就随着父亲出入华胜董事会了。”看着他惊讶的表情,我解释,“有些事情不是不会,只是想不想去做的问题。”   他很快收拾好情绪,“似乎有点明白老板为何有一天问我,你有没有拿到过一个看起来平凡无奇的项目,但接手之后发现他是一个宝藏,一点一点,越深入越让人着迷。”他比我高出一些,头顶明亮的光线被他挡住,抬头只能看见在他轮廓边上晕开的光线,很刚硬。   “他竟然拿我比项目。”我失笑。   “老板有些闷。”他摊摊手,像个大孩子。   我也笑笑。董其华曾经跟我说,我配不上他,他不想要一个和他不匹配的人在一起。可他,明明一点儿都不了解我,甚至,连我每次考试都排第一,每学期都是全额奖学金都不知道。他只认为华槿是个什么都不懂,只会看着他傻笑的笨丫头。可是古人说岭深常得蛟龙在,梧高自有凤凰栖,总会有个人,来把我这本书一页一页翻开。爱一个人时心就会变得特别软,无时无刻,发自内心的想做一个特别棒的人。只为了有一天碰上那个人,能配得上他。   收了情绪,林强为我推开门,我们一前一后走进去。   董事们大概以为我一个临危受命的女流之辈,无非是给各位认个脸,然后哭哭啼啼让大伙做个主看远风接下来该怎么办?而大家都已经决定顺水推舟请徐老出山,如果徐老不愿意就请职业经理人。我心里笑起来,在座这么多位董事,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抗下这个担子,林莫他以前,是否只用每年把利润分红打到账户就行。这些人,到底是有多坐享其成,还是有多信他?   林强把我熬了三个晚上写的远风变革方案发给大家,事实上林莫早已经有这样的意向,只是因着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迟迟没有动手,所幸,我来做唱白脸,等他醒来就唱□□脸。你看,我时时都准备着他会醒过来,健康的醒过来。   方案里明确表示把远风的电子研发产业作为主要经营业务,而已经运营的南方大厦归为商务部旗下业务,但房地产业务和其它零售商品被一并砍掉……会议桌上一时间议论纷纷,其它业务利润微薄砍掉也就算了,但房地产业务却舍不得放手。隐约听到远处发际线已经到了后脑勺的一位长者说什么华胜的人当然不愿意我们碰地产了……   “我是华家的女儿没错,但我接手远风,是因为我是徐林莫的妻子,徐家的媳妇。”我扫了一眼在座的各位,那位长者已经红了脸,“华胜地产相信在座的各位都了解,它的核心理念是做文化地产,和远风的商业地产并没有直接的竞争关系。远风上一次的危机是因为南方大厦的筹建问题,导致整个远风的资金链断裂,而我不希望远风再次陷入‘巨人大厦’的境地。”(1993年开发巨人大厦,主要以集资和卖楼花的方式筹资,因不顾实际地一再加高楼层以及其他外部因素的改变,最终导致资金链断裂,巨人大厦烂尾。巨人大厦是史玉柱的“滑铁卢”。 1996年,已投入3亿多元的巨人大厦资金告急。史玉柱成为“中国首负”,被人追杀。)   “远风是以电子科技起家,有着多年研发经验的,大批网络精英和资深技术专家。那么,远风是应该把精力都放在主营业务上力争龙头还是分散开来处处受人掣肘,”脸上泛起必要的微笑,“远风既然想做大,就必需有自己的王牌。”   会议桌上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有一个头发微白的长者站起来,“你一个女人,懂什么!”   真的不敢相信这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要这样的老顽固,我直视他,“许爷爷,你看下手边的授权书。上面用林莫和徐董的亲笔签名。”   “你才进远风几天?”他不依不挠。   我微笑,站起来面对着他,“您可以问我任何关于远风的问题。现在就可以。”既然我现在站在这里,必然是做好了准备,投入工作的我,足够专业果断。   他果然问了我几个问题,而且都还十分刁钻,最后甚至连大连两家门店的连续五年的营业额这种问题都提出来了。我看到在座的不少人已经皱了眉,认为他已经是无理取闹了。在工作中,我十分讨厌被动,所以准备工作一般做到充足,充足,再充足,哪怕是细枝末节我都会记住。果不其然,遇到不专业的对手时,往往能派上用场。   当我回答出这个问题,明董和王董已经出言阻止。   “小瑾,你这个方案出现的太突然,而且之前并没有这方向的举措,你让我们这些老东西再想想。”   “明叔,林莫还在公司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缩减各种小业务的支出,而地产投资项目完全已经完全停止。所以我相信他也会同意这么做。”   “徐董怎么说?”王董出声问。   我看了林强一眼,徐董怎么说?徐董说,现在你是掌舵人,问我做什么,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徐董说早已经不过问公司任何事务。”林强站在我身后,对大家说。   我微笑,“徐董是看过方案的。”这群人,打起太极来倒是一个比一个精。   “那既然徐董没有意见,我们自然也是全力支持。”四十岁上下,衣着考究,我甚至看到他的指甲反射着亮片的光芒,看起来十分精明强干,他站起来对我笑着点点头。林强在我耳边提醒,“秦总。”   我对他微微颔首。   似乎有很多人是跟随他的,在他表态了之后很多人跟着附和起来。   后来才知道董事中很多都学徐老爷子乐得做个背后的富贵闲人,而这位秦总,他是徐老爷子一手培养出来的,林莫接手后两人明面上从未直接打过交道,但林莫主抓南方大厦和电子,他负责其它市场部门和业务,公司内都传他是被徐少发配了。   现在我却把南方大厦划到他的商务部,把远风电子的市场和客户部门也都交给他,自己主抓研发和宣发这一块。不可否认,他是一个很好用的人。   “华总,这是报告。”他双手交叠站在我面前。   “请坐。”我接过他递给我的文件,远风很多行业都有有涉足,甚至在物流行业都有自己的专业车队。   “华总,我开门见山。”他坐下,很笔挺,衣服上看不到一丝褶皱。   “嗯,请讲。”   “远风的这些业务,赢利性业务占到75.5%,”他看我一眼,我微笑点头,他继续说,“我想,与其把这些业务全部出售,不如采取入股的方式把它们并入行业翘楚的旗下。”   “你决定。”我立刻回答他。   他脸上的表情是错愕,和他全身上下的气场完全不搭。“这些业务本来秦总本来就比我熟。”   他立刻调整好表情,“好的,我知道了。”   他离开的时候,站起来,对我公公正正鞠了个躬,“谢谢您!”   我摊开手,“彼此彼此,我也谢谢你!”最近他帮我很多,可用不可用,我和父亲一样,有着一种只凭直觉和本能的决绝。他想必在两位徐总那里得到重用却从未得到如此信任,我却从未把他当作下属,而是伙伴;不出于利用,仅仅是信任。   他是个聪明人,自然懂得我的意思。过几天果然给我传来比预期更好的消息。“斯玄,帮把手。”      很不情愿的过来帮我把林莫侧过身,“你扶着他,对,别动。你瞪我干什么?”   我一屁股坐在床上,一只手扶着林莫的手臂。   “你轻点,别弄疼他!”我看到顾斯玄在忽轻忽重的捏林莫的手臂。   “姐,你说他能听到我们说话吗?”   我不想理他,把毛巾放在水盆里打湿,稍微拧干一些,试了试温度,给林莫擦背,等下再给他按摩,医生说他有肌肉萎缩的预兆。   “姐?”   “听得到,也能感觉到你现在在掐他。”看他一眼。“他会醒的。”   他不再看我,转头低头对着林莫,“就我姐一个人相信你会醒,就我姐一个人信,你说她傻不傻?”   我不理他,只是心里微酸,更加认真的给他擦着。斯玄突然放手,林莫身子前倾,趴在了床上。   我把毛巾朝顾斯玄扔过去,“你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病!!!”可以容忍别人说我傻,作弄我,告诉我说林莫再也不会醒来,却不愿看到别人这样对他,就像,就像,就像一个死人,明明他是有呼吸的,有呼吸的呀。   “哭什么,你不是说他一定会醒吗,你不是相信他会醒吗?你哭什么?医生怎么说的,医生说他肌肉开始萎缩,脑子也有萎缩的迹象。”他对着床上的林莫,“你要不就醒过来,要不就早点死,你怎么答应我的,你说了会好好照顾她的,你看她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倒好,往床上一躺,家交给她,公司也交给她,你他妈的到底是不是个男人!!!”他用力踹床一脚,把桌子上的水盆都震到地上,“操!”   我站着看他,想看他还要发什么疯。用手抹了一把脸,不知道是水还是泪,满脸的水。   他的眼神里的愤怒慢慢褪去,一丝丝挫败,他甩门离去。捡起地上的水盆,去卫生间又打了盆水,地上有些湿,我走的小心翼翼,先帮林莫擦干身体,再管地上吧。   “本来怕你趴着难受才让斯玄帮忙的,没想到受了他的气,最后你还是要趴着。不过就一会儿啊,我很快的。”我一边擦一边说。以前很喜欢安静,现在却怕这寂静里的空洞。   “水可能会有点热,你忍着些,热水能刺激你的肌肉收缩啊~”   “林莫,昨天研发部的watch初试版已经做出了样品,不过外观设计还没有定,怎么看都觉得差点感觉。”   “林莫,我妈妈说,也就是你岳母啊,给你去求了签,签上说,‘意在闲中信未来,故人千里自徘徊,天边雁足传消息,一点梅花□□回。 ’林莫,我本不信鬼神,但只要你好起来,我愿意什么都信。”   “这个签你明白了吗?就是说啊,一切期待,均有可得,但须再等待一段时间。你看,意思就是说你会醒,会醒的。”   擦完了脚,把地方的水收拾完,窗外已经夜幕低垂。我开了灯,“林莫,一点梅花□□回。你手术那天,不是说闻到梅花香了吗,是开了,黄色的腊梅,一簇簇,香极了。”我把前几天在按摩师那里学来的手法在他身上轻轻按压。胳膊上的肌肉变得软了些,捏起来还有些舒服。   “林莫,这场雪下完了,就要立春了。春天要来啦,你说过要给我送花的,啊,还记得吧!”公司的业务范围精简,然后又有秦明和林强帮我,得心应手,我有更多的时间陪他说话。   “林莫,你还记得我们昨天一起看的电影《 I Origins》吗?你说上辈子我们会不会认识,否则我怎么就对你一见倾心呢?你说是吧!”他睡着,但现在不管干什么,吃饭,看电影,看书,看文件,我都会拉上他一起,跟他讨论,就像,就像他醒着。   “灵魂呢,soul,你的呢?现在在看着我吗?”我对着他睡着的脸上方,“hi,你好,林莫!”   “轮回转世。林莫,我记住你的眼睛了。如果你真的先走了,等等我,我会通过眼睛把你找到的。”我捏捏他的脸。   “林莫,watch的外观定下来了,设计师说,华总你再不满意我就要跳楼了。他苦兮兮的样子,眼里分明全是得意。”   “林莫,我今天去求了签,签上说黄鹂报上林,□□鲜明,提鞭快着,马上速行程。就是说目前时机最佳,所以我把watch的发布会订在了下个星期一,也就是后天噢。”   “心有馀,力不足,倚仗春风,一歌一曲。今天发布会很成功,媒体都夸小徐总行断果决,魄力不凡。可是林莫,为什么没有报道说你英姿俊朗朗朗如玉的,他们都没见过你吗?不过,我有点担心销售情况。”   “林莫,我想跟你说件事。嗯,就是,就是,华菁,她好像过的不怎么好。”   “林莫,你爸爸说,想搬到N城去。婆婆老是担心着你,现在身体不太好,需要静养。”   “林莫,你快醒来吧,我爸爸昨天偷偷跟你讲了什么?”   “林莫,林强要结婚了,他说想请你给他做主婚人呢!”   ……   “林莫,我爱你。”   ……   “一月缺,一镜缺,不团圆,无可说。”此签不吉,月既缺镜又损,所问诸事自属不圆满,恐亦无转机。   “林莫,你不打算醒了吗?”   “大师我说求多了自然就不灵了,所以林莫,前面的签才算咯,后面的都不算,不算。”   “林莫,新年好!”   “林莫,你要给我红包的,给红包快点!”   “林莫,我去看了爸和妈,妈妈的头发白了些,你快点醒过来,我们接他们回来住好不好?”   “林莫,林强的新娘子很漂亮,我包了一个大红包!我结婚的时候,漂不漂亮?”   他的肌肉越来越软,我越来越害怕,“林莫啊,冬天都过去了,过去了。”你要什么到时候才醒呢?   开始感到害怕,有时候在公司呆到很晚才赶到医院来,我不是怕他最后醒不来,而是怕自己见证他一天一天的死亡。医生的表情让我退缩,爸妈的关心让我难受,甚至林强的陪伴都让我感到难以自处。   天慢慢亮了,我依旧坐在他的床边,看磁他日渐消瘦却浮肿的脸。前一晚跟研发部开会,到凌晨才来医院,看到他睡的安稳,“你这一脸安详的睡容,真是让人安心。”   头有些晕,一晚上没睡,从昨天下午就没进食。桌上的花是昨天妈妈过来买的风信子,一排排蓝色的花冠在凌晨时分若隐若现,果盘里洗净的水果。我拿了一个,慢慢啃着,等这阵头晕过去了就洗个澡,吃点早餐,睡个好觉。   “几……点……了……”   很微弱的声音,嘶哑得甚至有些刺眼。   我抬起手腕,就着桌上仪器的光亮,“快六点了。”然后我意识到那是谁的声音,苹果从手里滑下去砸到我的脚,却全然没有感觉。我望着床上的那个人。   再开口竟然是和他一样沙哑又颤抖的声音,“睡够了吗?”   他笑,想抬起手来摸我的脸,却在一半时又垂下去了。“离我……近点……我……没有力气。”他说。   头现在一点儿都不晕了,反而像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脉,清明无比,“你等等。”我说。    作者有话要说:  你等等~~~ ☆、第十八章 他醒了   鹤自云中出,人从月下归。      这时候原应欣喜若狂的我竟然冷静到走出门去,快步走到医生值班室,这时候我还记得是早晨五点四十七,大家都还在睡觉要保持安静。我还敲了敲门,“医生,27号房的病人醒了。”   其实,我只不过太希望这是真的,需要让人来证明这一切不是我的梦,不是我头晕之后产生的幻觉。   大大小小的检查都弄完了天已经亮了,“老婆。”声音略沙哑,但字字清晰。   我摸了下自己的脸,“我是否要先去洗个脸?”   他抓了我的手,“你的反应让我很有挫败感。”   我摆手,“不不不,林莫,这已经出离了我的激动范围,我现在无法正常表现出对于你醒来这件事情的兴奋。”   “你可以拥抱我。”床头升起,他半躺着,向我摊开双手。   “你现在还很脆弱,我怕控制不住会伤害到你。”我站着的地方离他的床有一定的距离,我们就以这样诡异的画面在对话。“要不我给你削个苹果?”然后我走到桌子边拿起苹果和水果刀,但该死的手竟然在抖。   他伸过手来用力一拉,我倒进他的怀里,似乎还听到他闷哼一声。我慢慢伸出手去,环住他。“刚刚听到你通知了很多人,等下他们就到了,所以我们不要浪费时间。”   好好,不浪费时间,不浪费。我把头埋进他胸口,后怕的我止不住抖起来,不止是手,甚至连身体都开始抖,他用力抱紧我。“小瑾,我在,我在。”   “叫老婆!”我鼻音重重,却又带着撒娇,自己偷偷红了脸。   “老婆,老婆,老婆……”他一叠声叫,似乎不让他停他便会这样一直叫下去。   “你刚醒,不要太累了。”我打断他。   他轻笑,把头埋进我的肩膀里,我感到脖子里有一股凉意,湿润的水渍滑进脖子里。我一动不敢动,看着风信子,想起它象征着只要点燃生命之火,便可同享丰富人生,它是,重生之爱。原来,是蓝色的风信子叫醒了他呀。   日日焚香沐浴,求一个虔诚,终究他是醒了。   “林莫?”被他抱了很久,隐约听到走廊上有杂乱的脚步朝这边走过来,我出声叫他。   “嗯?”   “好像有人来了。还有,你抱的好紧,我的胳膊都快断掉了。”我说,然后我轻声嘟囔,“不是说肌肉萎缩没有力气么?庸医……”   他松开我,“等下不要走开,就在我旁边。”   他抓着我的手并不放开,还挪出一点位置,然后拉我坐下,在他旁边。见我有些诧异又有尴尬的看着他,“不知道你等下又会有什么事,不想一抬头看不见你。”   我坐在他旁边,脸有些红,“从你醒了,我就一直在医院,哪儿都没去啊。”   “你站的太远,有时候会被他们挡住。”   或许是我的目光太过于灼灼,他转过脸去,轻咳一声,“你看我做什么?”   我不知道脸上的笑容是否灿烂,但我听见心里的花朵一起盛开的声音,看到它们漫山遍野摇曳低笑。“林莫,你现在的样子像个孩子。”   他准备抓住我另一只揉他头发的手,门被推开,我们的笑声被打断,但他从还是从头顶抓过了我的手,“妈,爸。”   我妈妈和爸爸赶过来,后面跟着斯玄,但没有想到董其华也来了。   “林莫,你醒了。”   他掀开被子,似乎是想下床。我急忙又盖上,“医生说你要休息,别乱动。”   妈妈走到床边,拍拍他的手,“不用下床,不用下床,你看小瑾吓的。”   他回头看我,嘴角带笑。我有些尴尬,刚才是有些急迫,可不是关心则乱嘛。   “姐夫。”   林莫对他点头,也对他身后的董其华点头,但我发现他抓住我手的劲似乎大了些,这是,醋了吗?做了一个手术,睡了几个月,大约是脑子里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过了会儿,林莫的父母也从N城赶过来了,还有一些徐家的亲戚,林强和秦明也来了。我还被他握着手,本是被他半揽着坐在床上,有些尴尬便站在旁边,对关心他的每一位回以感谢。可我却通过门缝,看到那一袭灰色短裙和圆头小皮鞋。华菁,也来了。   他抓的我有些紧,我轻轻往外挣脱,他在跟大家说话但手却微微用了力,原本松松圈着我的手掌,这下去是十字紧扣,可能是我顽强的与他对抗,大有非要把手抽出去不可,他回头,“怎么了?”   一屋子里的人都看着我,“我,我,我……想上厕所,嗯,对,想上厕所了。”一紧张声音有些大,他忍着笑,看我。“我就出去一下,一下,马上回来。”他手放开。这时候我并没有注意到满屋子人带笑的看着我们,分享着我和林莫之间这来之不易的微小幸福。   他还是带笑的看着我,手用力一捏,然后放开。   林莫妈妈笑,“就算是小时候的林莫,我也没见他这么黏人过。”大家都哄笑起来。   这下真的脸红到耳根去了,可明明黏人的那个又不是我,但脸上热热的,似乎能烧起来。他咳了咳,“去吧。”屋子里的人又笑起来。   我快步跑出去,就见到冷眼看着我的华菁。   “怎么不进去?”   她冷哼一声,“进去?进去看你们秀恩爱吗?”   显然刚才的一幕她一分不差的都看全了。“林莫一向演技了得,你小心。”   “姐姐突然关心起我来,真让人有些受宠若惊。”如果她是听说林莫醒了来看他,我当然欢迎。“怎样对人,人自怎样对你。”我直视她。   “远风,已经姓华了吧!”她笑,语气了七分讽刺,三分愤恨。   突然觉得自己最近乖张起来,对于话不投机的对话连应付的心思都没有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累的缘故。“如果我是你,远风现在已经易主没错,但华菁,我毕竟不是你。”我往向一步,她有些慌乱,想后退一些,却被抵上墙上,只能恨恨的瞪着我。“我不得是因为我不求,而你求而不得,是因为妄求。姐姐,你还没有懂吗?”   “少给我讲什么大道理。不过多读几句书,有什么了不起!”   “如果你想进去看林莫,我不会拦你。”我转了身走向病房,又停住脚步,“宁伟连宁灼都利用,他对你又能有几分真心,别傻了。”   背后传来她冷笑的声音,“真心?!我要那东西做什么……”   进了病房,我爸爸正在说“林莫也刚刚醒,我们让他好好休息吧!”大家都出声应喝,然后打算离开。林莫妈妈看到我   “小瑾你不必送我们了,你也好好休息,林强说你都两天没有休息了。”   我点头说好。   大家都离开了,顾斯玄看了我一眼,“姐,我先走了。”董其华盯着我看的莫明,他的神色我从来都看不透。   林莫向我伸手,我走过去握住。“干嘛去了?”   我偏头看他,“林莫,你以前真的有些遇人不淑呐!”   他抬头往病房门口看去,“你不也是。”   我看到董其华的背影僵了僵,然后顾斯玄勾住他的脖子,“华哥,我们吃饭去吧,我都快饿死了!”然后他很小声的说,“犯不着跟你一病人见识啊,而且还是脑子有病的,啊~别动怒别动怒!”   一回头林莫含笑看着我,“刚才华菁来了?”   我点点头。   “以后让她直接来找我,我来处理。”   我点头,但又不服气,小声说,“她又不是来看你的,就是来气我的。”最近自控力真是越来越差了,这种小孩子气的话也就这么脱口而出。   他笑,抱了我,把原本上翘的病床放下去,“睡一会儿,你最近累坏了。”   “林强都跟你讲了吧,我做的还不错吧?”我睡在他旁边,他用手掌轻拍我背心。“很棒,快睡吧!”   我闭上眼睛,又睁开,“可是等下护士会再来给你检查身体的,”然后打算起来,“我去沙发上睡。”   “没关系,你快睡。”他按住我。   “嗯,你醒了,我就什么都不要担心了。”抱了他的腰,沉沉睡去。   我做了一个绵长而美好的梦,梦里没有了春寒料峭,没有了冰冷刺骨,而是草长莺飞,鲜花盛开,芳草满地,春风拂面,暖阳融融,虫鸣鸟叫。梦里景色仪人,温暖心脾,我舍不得醒,而且还有一个声音一直在云层后面唤我的名字,小瑾,小瑾……是谁在叫我?   有个声音问,小瑾,是什么困住了你?   入眼漫天桃花,叶长出来时花盛待谢,清草香浓郁扑鼻。而我在这天地间静待桃花满园,芳草连天,柳树抽新枝,梨花胜雪,是春天啊,我等到了春天,不是谁困住了我,不是。   “小瑾,小瑾?”   “嗯?”他眼波似水,突然想到梦里的春水,碧玉如翠,晶莹如冰,梦里碧水蓝天,纤尘不染,可在他的眼里,分明是点点笑意,胜过一切柳岸花红。   “梦到什么了?”他问我。一只手枕在脑后,另一只手放在我的腰间。   “春天,儿时的春天,很美,都舍不得醒。”   他略带笑意,“今年的春天也会很美。”他凑近,亲吻我的脸。   推开他,“现在是什么时候?”对,我问的是什么时候而不是几点,因为不太确定自己睡了多久,可能会超过一天。   “你睡了23小时。”   我皱眉,拉开他的手准备下床,他看着我,“饿了?”   我摇头,“有一点儿,先洗个澡,臭死了。”突然想到他一直抱着我,“有再做检查吗?”   “我没事。”他也坐起来,看起来气色真的挺不错。双手握在一起,饶有兴致的看着我。   从洗手间里把头伸出来,“秦明有来吗?”忽然想起来跟秦明约好去看产品后续的包装设计。   “嗯?”我含着牙刷,他没听清。我自己去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关机了,没电了吗?明明才充满的电。   “它一直震动,怕打扰到你,就关机了。”他解释。   我心想大概是秦明的电话了,漱完口我一边擦嘴巴一边问他,“为什么不帮我接一下呢?或许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他似乎还想了一下,“怕吵到你。”我转身进去,关门,洗澡。听到他似乎在说,“你还真是没有什么秘密啊,可是你在我怀里,哪里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现在几点?”我洗好出来,已经穿戴整齐,甚至还化了一点淡妆。   “下午5:28。”他下床向我走过来。   我拿起包包,他刚好走到我身边,拉住我,“去哪里?”   “和秦明约好今天下午3点确定设计稿的,他肯定还在等我。”   “他参与电子研发?”他问。   “不不不,他只负责宣传发售。但我觉得他的设计感不错,所以请他一起定。”我扶着他坐下,怕他刚醒太累。“不想我去吗?”   他有些愣住,然后笑了,“我们俩的角色是不是,有些相互颠倒了?”丈夫要去工作了,妻子抓紧衣袖依依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心道哪里有,大概是你前面所行不端,作者故意虐你啊!(某木:我的女儿你变得这么傲娇腹黑都不通知我一声的吗?)   “呃,你现在的样子,的确很像个怨妇。”我坐下来,握住他的手,“林莫,我是出于爱屋及乌的原因,才对远风这么尽心尽力你要知道。”   他脸色有些微红,圈住我,“老婆,我饿了。”   “好,那我回家给你做。”我妥协。   “不用,我已经订好了,大概过再过十分钟就可以到了。”   “我洗澡的时候?”   他点头。   “那我能申请饭前十分钟为私人时间吗?”   他不置可否的样子,不过还是放开手,躺到沙发上,给我完全的空间。   我拿出电话打给秦明,他果然还在公司等着我,我对他表示歉意,他却笑着说别的事情也还没有处理完并不是特意在等我,而且他恭喜我徐总醒了,虽然他这样说,但还是觉得很抱歉。   “你把设计图直接用AI格式传给我,五分钟之后再给你打电话。”   “好的。”   我关了电话把笔记本放到腿上,刚上线秦明的文件就发过来了。我点开,黑色的底纹上一抹亮色的LOGO首先冲进脑海,我转头问林莫,“怎么样?”   “你广告出身,比较专业。”   “你就说说感觉,谁让你给专业建议。”我把他拉近一点。   他皱眉,“VI很棒,整体设计有点偏向女性化,设计师是?”   “小陈。嗯,没错他最近恋爱了。”我解释。   拿起手机打给秦明,问他的感觉,没想到他和我的看法几乎一致,我有些开心。“那就这样吧,画面把银色花纹边框换成条纹,其它不用动,然后让文案把文字减少,突出一个核心卖点就够了。”   “好的。”   我还在和秦明讨论别的事情,有人敲门,林莫起身去开门,送外卖的,然后他转身,“老婆,给钱。”   我一下子笑起来,秦明也听到他的声音,让我向代他向徐总问好,还嘱咐我注意身体就把电话挂了。我付了钱,回头看他,其实他的气色并不太好,不知是空调太高还是因为累着了,额头上隐隐有些汗。   我知道他只是不想我担心,才做出一幅已经康复的样子,可明明才醒不到两天,哪里就能那么行动自如。   他点的菜很清淡,或是许久都没有进食,吃的很慢,吞的时候很用力。“林莫,我来喂你吧!”   他抬起头,不同意。   我做苦瓜脸,“可是我很想喂你呀!”   他放下筷子,把碗放到我手上,“喂吧。”   我笑,“徐少,要不要躺到床上去?”   “医生说我恢复的很好,当然,如果你愿意把我当成一个重病患者,我也可以配合演出。”他双手放在桌上,十指修长,细瘦均匀,十分苍白。   “哇噻,林莫你竟然可以一口气说这么长的话!”不等他回答,已经把一勺汤放在了他嘴边。   他吞下,“你很喜欢叫我的名字?”   我点头,“嗯,林莫林莫……徐林莫,简直是世界上最悦耳的名字。”(某木:小瑾你是在夸我名字取的好吗?小瑾:你想多了,只是因为这是他的名字。某木:……)   他又偏头喝了一口汤,考虑了一下,似乎放弃了什么,“那好吧,随你。”   “随我什么?”然后想起来,老婆,我饿了。老婆,给钱。“老公?可我还是喜欢叫林莫。”   “昏迷时候总有个声音在我耳边叫林莫林莫,后来听清楚是你的声音,心里想怎么不叫老公,一着急,就醒了。”他说。   我摇头,又送一勺汤到他嘴边,“好感人~你的苏醒故事棒极了。”   他的脸又微微红了,低头安静的喝汤。   “海子的诗,我不喜欢。”他推开我的手,“饱了。”   “不行,这一碗要吃完。海子是我最喜欢的诗人了。”   他别开头,躲掉我又伸到他面前的勺子。“听了让人觉得很难受,偏偏还是你的声音。”他按下我的手,把碗拿过来,喂给我。   “我也饱了。有时候不知道跟你说什么才念的,你不喜欢我以后就不念了。”   他看着我,眼光清亮黝黑,“我醒了,你可以念。”   “为什么?”   “感觉到你很难受,醒着,就可以哄你。”他放下碗,轻触我的脸。   我眼睛微微湿润,若这一场病,换了一个心心相映举案齐眉,换了一个温润如玉执子之首,到底是值不值,可是什么值不值,只觉得心里欢喜的不得了,那些偷偷流过的眼泪便生了根发了芽,送我这一片真心温柔。   等他睡下后我又去找了主治医生,他忙声恭喜我,徐先生各项指标正常,再过一个星期就可出院,在家里慢慢调养即可。我轻声说谢谢,他微微颔首,徐先生应该谢谢的是您,徐太太实在让人感动。   我低头说每一个妻子都会如此,而我只是一个平常的妻子。他说,华小姐,您太高估人类对于感情的执着度了,你爱你丈夫,很多,很多很多。祝你们健康,恩爱白首。   除了谢谢再不知说什么。恩爱白首,可还有什么比这更善意的祝福。   我们活在这珍贵的人间,执手相依,太阳强烈,水波温柔。   雨果说,爱情它需要的是发烧的身体,激动的生活,散开的头发,触电的一发不可收拾的接吻,有目的拥抱。其实爱情要是能这样解释,那它还有什么值得人们满心期待的。   他睡着了,呼吸绵长均匀,但我知道他会醒,会睁开眼叫我老婆,只是这样安静的看着他,不必再絮絮叨叨说上很多很多话来掩盖自己的紧张和害怕。“老公,谢谢老天,把你送来我身边。”我弯下腰亲嘴他的眼睛,真的,谢谢。   他醒来的时候,林强和我在病房外讨论watch2的进展和突破点,声音压得很低。   “老板。”林强站直了身体,原本他迁就我的高度微微歪着腰。   “醒了?”我转过身去看他,他靠着门,朝我们点头。头发上还带着几滴水珠,显然刚洗过脸,但穿着病服的样子,像极了一个病美人。   “那就先这样吧,辛苦你了。”我合上文件,递给林强。   “老婆我想吃林记的鸡丝粥。”他双手环胸,性感极了。   “我去买吧老板。”林强收起文件,对着他说。   “林强你进来。”他转身进去了。   他显然是想支开我,我对着林强耸耸肩,“你老板很霸道,是吧?”   林强笑着,“老板很体贴员工。”   我龇牙,“我也是员工,干嘛不体贴我。”   门内又传来一声,“老婆我很饿!”   林强本来在笑,现下脸却有些扭曲,“老板……在……撒娇?!”   我点头,“有点萌,是吧?”   他想了一下,很艰难的点头。   买完粥回来的时候林强坐在桌边拿着刀在削苹果,已经削好了两个。显然他们已经谈完了,“林助理你先回去吧,我来削就好。”然后看了一眼斜躺在床上的某人,双腿交叉,两手抱在胸前。   “你别管他。”   我把粥拿过去,盛好给他。“给。”   他伸手接过,很认真的吃。   我在数林强要削到第几个才会停,可那苹果被他削得磕磕绊绊的,实在是有些惨不忍睹,有几次还显些削到手指。房间里的温度是我早晨起床之后调的,刚刚好,可林强的头上很明显是在冒汗。   第十个,他放下刀,松了一口气。“老板,削完了,我先走了。”林莫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他像如临大赦脚步飞快,几步就走出了病房。   “怎么了?”   我坐到病床上,问他。   “小惩为戒。”他把粥递给我,“你吃了吗?哦,你应该吃了。”他看了看时间。点点头,我习惯早起,而早起之后便会吃早餐,然后做别的事情。   “林莫,其实我好担心你醒来之后不记得我,就像我摔到头一样。”   “怎么会?麻醉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你,后来到昏迷了,脑子里隐隐约约也在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你。”所以,怎么会忘呢?就算忘记别人,也会独独记得你。就像无脚的鸟,终于在天空找到一块能托起自己的云,怎么舍得,忘记呢?   “一直到现在,我有都一种在梦里的感觉。”他握紧我的手,抚摸着我的指腹。   “不真实?”   “嗯。”   “小瑾,很抱歉过去我做了一些不好的事。现在,希望我能继续在你心里,做你心心念念的人,我也会把你视为掌中宝。我们,白头到老。好不好?”   好不好,好不好,好,好。   林莫,不论你是得到我的果,还是我种下的因。求来了你,我感谢上苍。   我抱着他的腰,头放在他的胸口,跟他说着远风的事情,一件一件,都讲给他听。   “是秦明帮的你?”   “嗯,他很好。”   他沉吟良久,并不说话,“怎么了?”   “他和宁伟是同学。”   我不知道他所知道的宁伟是否和我知道的一样多,只能试探的问,“宁伟?”   “伟业公司的老总,一直和远风做对,想吞食远风小的产业链。”他答。   “你对他了解多少?”我很小心翼翼,直觉告诉我他对于宁伟和华菁的关系知道的并不多。   “不多。没空理会。”   我握紧他的手,“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春天来了,今晚上会有很好的月亮。”   “……”   医生说为了尽快恢复他的各个身体机能,应该多进行适当的身体运动。我们坐在医院花园的长椅上。“林莫,你真的不冷吗?要不要把衣服披上。”把腿上的外套拿起来,环过他的脖子给他披上。   “那就披上吧。”他揽过我的肩,“有一种冷叫我老婆觉得我冷。”   我笑出声来,春天的夜晚,有风指过脸颊,月光如水平静柔和,偶尔会要早醒的虫子几声低鸣。带着点点翠绿的树梢轻轻摇曳。   “远风的事你感兴趣吗?还是只为了帮我。”   “还好。”   “那就还是去做你的广告吧,远风我来处理。”   “可是你还没有完全康复啊!”多从他怀里起来,看着他。   他拍拍我的头,“也不能总把你锁着。而且现在宁伟有了进一步的动作。”   “和宁伟有什么关系?”   “他与我,似乎有些私怨。”他眉头轻皱,“很多时候他做的事情会让我这样觉得。”   我无法接下他的话,林强说过,宁伟对他们在外省的业务打压的尤其严重,很多时候都能一击即中,幸好处理即时才能险险避过。所以林莫,你从来没有怀疑过华菁吗?就算是秦明,也只是把他调走。“听说你以前是专攻电子研发的?”   “嗯,后来爸爸身体不好,我临危受命。”   原来如此,徐老爷子颐养天年去了,让随手扔给儿子不管不问。真是~足够认性。   “喜欢吗?”   “还好,只是做惯了学术研究。”   抚开他无意识蹙起的眉头,“我们可以做夫妻档。”这样你会不会轻松一点儿?   他抱紧我,衣服从他肩上滑下去,我伸出手抓住,他说,“红袖添香就够了。”他把我扎起的头发散开,用手慢慢梳下去,“你的头发竟然有这么长。”   “徐先生,请关注您的太太一些,好吗?”   他笑,“好的,徐太太。”    ☆、第十九章 金边瑞香   小园新种红樱树,闲绕花枝便当游。      花开花落,秋水无声,在灵犀相通的光阴里,让阳光穿透心的海岸,低眉,浅笑,因为竹竿,有一天会恰逢花开。   “再过一个星期就可以回家了。”我玩着他的手指,头枕着他的腿上。   他拔弄我的头发,“还住在斯玄公寓吗?我去接你回家?”   “嗯?”   “意气出走的妻子,不都要丈夫去哄回来?昨天你去上班后看的电视剧,上面是这样演的。”他一板一眼的解释。   “不用,我自己已经回去了。”继续玩他的手指。   他沉吟了一下,开口,“我能做的事情似乎很少。”他卷了我的头发,“我想哄你。”   我皱眉,“你喜欢无理取闹的女人?”   他轻笑,俯下身靠近我的脸,“你在吃醋。我的意思是说,你可以任性一点,不要这么好。”他贴着我的脸,“让我,很不安。”   我躲开他的吻,“林莫,这可不像你。”   “没有把握的时候或者事情过于重要时,我也会感到恐惧害怕。”他把脸又贴上,温热的气息喷到我身上。   对于我来说,这句话无异于是比表白还要动人的情话了。我搂了他的脖子,“林莫,跟我一起徒步一次吧。”我希望把自己的全部都展现在他的面前,带他看最美的风光,我们会用总好的方式慢慢相处,慢慢相爱,那样,至亲至近。   他亲上我的唇,“好。”   “等watch2到稳定阶段之后,那时候你应该能够承受旅途的劳累。”脸在他的摩挲下痒痒的。夜色浓重,我却能看见他看着我如深井一样的眼睛,不自觉就坠入其中。   林莫出院之后几天是watch2开发最艰坚阶断,我时常会加班,有时候会忘了回家给他做饭。徐母听到林强无意中提起,便执意要过来住两天,当然,还带上了徐家的小保姆阿妹。每天早晨我们醒的时候早餐已经在桌上了,最开始粥和小菜芯之类的中式,后来见我早上没时间坐下来吃便也做了丰盛的三明治让我在路上吃。中午徐母会给我把饭送到公司去,但往往我都在开会,她让秘书提醒我吃饭,然后放下饭盒就走了,也没有机会让她不用再送。因为她的身体本身并不太好。晚上回家的时候只有林莫在等我,她们都已经睡了,因为经常是深夜才回家。   “徐太太,我竟然喜欢上了这种感觉。”他的身体在阿妹的精心调养下,一天天康复,气色不再那么苍白。他接过我的衣服,弯腰帮我换鞋。   “徐先生,等你好了,我们各归各位。”我抱住他弯下的腰,真是累死了。   他站起来,横抱起我,“吃过了吗?”嗯,他已经恢复到能抱起我的地步了。   “不想吃。”   他皱眉,“又饿过了?是不是中午也忘了吃?”   仔细回想了一下,有些心虚地点头。他轻幽幽瞪我一眼,我讨好的朝他笑,搂了他的脖子,埋在他的胸口,“今天的程序测试又失败了。”   他把我放在餐桌旁,“妈特意给你留了汤和粥。”他一样一样从厨房端出来,我看着他,“林莫,你这样子真性感,让人着迷。”   他放下碗,坐在我旁边,“你最近的乐趣是调戏我,嗯?”   我拿起筷子,装作没听到。   可能是太晚了,吃不下。放下筷子喝了点粥,他无声地把汤推到我面前,“喝汤。”   我摇头,“太晚了,不想喝。”   “喂你?”   坚定的摇头,像不妥协的江姐,“真的不想喝。”   他一挑眉,端起汤喝了一口,我快速的起身跳开,“我去洗澡了。”犹记得上次他说的“喂”,也是这样端起汤喝了一口,错愕中还来不及反应的我就这样被他嘴对嘴的喂了,最后一地狼藉。他,却上了瘾,食髓知味。   边上楼边对他做鬼脸,“流氓!” 我虽皱了眉,眼里却尽是没收住的笑意,   “流氓?”他像是在反问我,又像是在回味这两个字。   浴室的门锁响动,我放心继续洗,因为已经反锁过了。他敲门,“等下要抱你出来吗?免费服务。”   “不用,谢谢。你先睡吧!”   “……那你慢慢洗。”   等洗完,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出来,后退一步,他拿着毛巾,倚在浴室门边,带笑的看着我。“今天学到一个词,二十四孝男友。虽然我们已经结婚,但可以当成热恋来过。”   我抚额,医生说恢复期间不能过度用脑,可用得着天天看电视剧吗,而且看的到底是些什么电视剧啊?!   他的毛巾已经来到我的头顶,轻轻擦着。我实在是有些累了,靠在他怀里,困得不行。“你躺到床上去吧,我来吹干。”   “抱我。”搂了他的脖子。不经意看到他的脖子,竟然有些红。   “……好。”把我放到床上,拿了吹风机来,手指轻轻穿过我的发间,一缕一缕的吹着。真好,舒服,慢慢地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记得他把头埋在我的脖子里,轻声说着什么,他好像很喜欢把头埋进我的脖子里,轻轻嗅着,可是我明明从来就不喷香水的。   他说,小瑾,今天电视上问到底最想要什么,我知道我想要什么,因为我现在就抓着它,就是你。   他蹭我的脖子,有点痒,似乎听到他在小声说话,“晚安林莫。还有,少看电视,多看书。”说完我又继续睡着了。   刚醒的时候听到他在打电话,“对,有事直接找我。嗯,我没事。”没有阳光,他站飘窗那里,我却觉得有些让人睁不开眼睛。   他转过身,“醒了?”   “嗯。”   “你上次是不是想一起去徒步?”   “嗯。咦?林莫,你完全康复了吗?”   “昨天去复查,医生说已经康复完全。”   我看他,有些不信,但想想刚睡醒又实在没什么气势。“没骗我吧!”   他双手环胸,脸带笑意的看我,“好吧,我来安排。”   因为考虑到林莫的身体,不能像平常一样那种强度的徒步,所以在群里说找个好地方腐败吧,没想到大家反应热烈,一下子就有16个人报名,还有一个要带上外挂。   “花花,我也要腐败,但是现在是工作日呀~~~呀~~~”   “去哪儿腐败去哪儿?”   “花花,你确定地方了吗?”   “还没有。”我回,看了一眼坐在我不远处,抱着一本我平常看的书在看的人。   “我这里有这个还蛮不错的地方,要不要看看?”   “谢谢!发给我!”我收了四古发来的文件,风景都是美不胜收,最后决定去千年瑶寨,完全就是春游,不会累到他。“林莫,你想住客栈还是住帐篷?”   他抬头看我,“你以前会住什么?”   “帐篷。”   “那就帐篷。”他又低下头去看书,复又抬起头来,“不用问我,你以前是怎么样的,我就怎么样。全权交给老婆。”他很标准的笑了一下,低下头去。我看了眼他拿的是我的哪一本书,冯唐《万物生长》。他嘴角的笑容,让我有些不淡定了。   我们约定了时间,也就是今天晚上出发,集合地点,然后线路安排。   原本就没什么东西要收拾,只去两天,但是徒步的装备都在斯玄家,所以还得下午过去拿。中午吃饭的时候,徐母搬回来一盆金边瑞香,进来之后已经香气满室。   “妈?”我看着园丁搬到阳台上去。   徐母放下包,“听林莫说你喜欢瑞香,今天去了花艺展,刚巧看到。你看这株怎么样?”   我点点头,“妈的眼光很好。”   宋《清异录》有载:“庐山瑞香花,始缘一比丘,昼寝磐石上,梦中闻花香酷烈,及觉求得之,因名睡香。四方奇之,谓为花中祥瑞,遂名瑞香。”而金边瑞香为瑞香中之佳品,素有"牡丹花国色天香,瑞香花金边最良"之说。   林莫走过来,“瑞香?你喜欢?”   我偏头看过去,学他挑眉。徐母走过去轻捶他,“孺子不可教。”   我走到阳台去看花,瑞香以“色、香、姿、韵”四绝蜚声世界,与长春和尚君子兰、日本五针松一同被推崇为世界园艺三宝。面前的这株树姿优美,树冠圆形,条柔叶厚,枝干婆娑,花繁馨香,寓意祥瑞,叶缘金黄色,花蕾红色,开后白色,毛瑞香,花白色,花被外侧密被灰黄色绢状柔毛,其花虽小,却锦簇成团,好看到让人移不开眼睛。   “我倒是从来没见过这花,只是这味道很熟悉。”身后来人这样说。   “有次徒步在岩石间看到,让这香味撩的显些摔下去,近看还这样漂亮。”我发自真心的赞叹。   “看来是真喜欢。”   我回头看他一眼,“呆子。”   他愣住,半晌,靠近我一些,“徐太太,术业有专攻。”   看起来很是计较我给他随口的评价,我装模作样拍他的头,“不要给自己的情商找借口。”   他笑,俯身过来吻我。这时徐母从房间里探出头来,“吃饭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林莫却转过头,一本正经地不满,“妈,你们该回去了。”   徐母笑骂,“不孝子。”   他半抱了我往屋内走,“我们二人世界,您才能早点抱上孙子。哪里不孝了?”考究的语气让人以为他似乎在讨论什么事情,而不是打趣。   “你要康复了我们才能走啊。”   他帮我拉开椅子,让我坐下,然后坐在我旁边。“那你大可放心,昨天复查结果是完全康复,而且小瑾不会再忙。”他试图牵住我的手,但我摇头表示等下要吃饭,牵手不太方便,他妥协。   徐母有些不信,用眼神询问我,我点头表示是真的。早晨那通电话就是他打给林强的,告诉他公司的事直接向他汇报,不可以再打扰我。而且最近是我们的蜜月期,最好连他也别打扰。所以现在“驱逐”自家妈妈,属于他各个击破战略中的第二步。   只是,明明我们都要去“春游”了,他这样做的意义在于?   阿妹端上菜来,徐母说,“小瑾,你有发现林莫病愈后性情有些变化吗?”   我头如捣蒜,妈真是客气,哪里是有些,分明是大变。   当事人咳了咳,“珍惜当下,有什么想法要立刻表达出来。我生病时顿悟的。”他说,然后若无其事开始吃饭。   把徐母和阿妹送走,因为我的装备都在斯玄的公寓里,我们便开车往斯玄的公寓去,路上想到自己的LOFT,装修队早就完工,领队师傅把完成之后的效果图给我看过,很不错,但还没有进去住过。事实上一直忙,根本就是忘了。   他的玄关上一张大纸,写着“姐,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来,但想告诉你,LOFT先借我两天。(PS: 朋友们非常喜欢,所以不肯离开。)”我抚额,他的字还是这么丑,是什么给他勇气留下这亲笔写的大字报。当然这不是重要,重点是我心心念念的LOFT现在让顾斯玄用来呼朋引伴,做聚会的场地,我感觉到自己太阳穴在突突的跳。   “LOFT”   “当初打算离婚时自己装修的一个房子。”我简单解释。   “很喜欢?”可能是看我濒临情绪起伏的边缘,他问。   我一边点头一边拿出手机,他按住我的手。“你想干嘛?我们先收拾东西。”   我深呼吸,“林莫,你离我远点,我现在有点接近愤怒了。”   他哦了一声,直接离开,去到阳台。   “这些植物都是你养的?”他扬声问我。   我回答是的,然后去房间里拿帐篷、睡袋、登山杖、遮阳帽,头灯等一些东西。他已经看完大大小小的植物,倚门看我收拾,“你的植物倒是种了不少,有想过养动物吗?”   摇头,“从未。”   “对了,你怕吵,怕乱。”他现在以分析我为乐。“听说你拒绝继风,是因为他的酒洒到你身上时,不小心碰到你的手,然后你发现不能接受?”   我抬头,“你怎么知道?”   “刚刚在阳台上我给斯玄打电话,作为交换,他告诉了我这个秘密。”他双后依然环在胸口,“他说你对于没有血缘关系的所有男性都有一种抗拒,不对,应该说对你有进一步欲望的男性。所以董其华和我,是例外对吗?”   “是这样没错。”   “所以你碰过许多人的手,然后以此确认能与对方进行交往?嗯,多少人?”   “……你如何得出这个结论?”   “不,我是在求证。徐太太。”总觉得他把最后三个字故意咬得很重。   “你刚才和斯玄交换了什么?”   “我保证你不生气,他保证让我知道你的一些……呃,小怪癖。”   “……”   临出发前我问他,想好一个通用名,因为驴友们都是叫群里面的名字,大家不问对方的任何真实情况,包括姓别。“你叫花花?”他问。   我点头。   “老徐。”   “……”   “你的名字太……俗,不太好搭。”他这样解释。   “华,花,花花。”我试图给这个恶意吐槽的人解释,但显然是太天真了。   “原来是这样。华瑾,花井,嗯,还不错。”   “徐林莫你真的……很……”   他走过来,双手放在我的腰上,头埋到我的肩窝里,“怎么样,嗯?”   “走开,我头疼。”   “你看我像是招之即来挥之则去的人吗?”   “……”我深深怀疑他在做手术的时候让医生把他整个人的频道都换调了,以前一幅生人勿近不言苟笑的高冷样,现在时而严肃的冷幽默,时而不讲理的耍流氓,时而……撒娇,问题的关键在于,对于这样的林莫,我竟然也讨厌不起来甚至有时候还觉得欢喜。可见,整个事件中,有病的那个人其实是我。   林莫是B型血,所以花露水只要带一些就够了,我是最受蚊虫喜欢的O型血,每次刚上山就被各类蚊虫包围分食。   “斯玄问我们,为什么明明有钱,还要穷游。”他背着包,跟在我身后,一手拿着手机,一手牵着我。   “你怎么回他?”   “你懂个屁。”他手指快速按键,一边说。   “你竟然说脏话!!!”   “跟前面学的。”他向我驽驽嘴,刚刚碰面的几个驴友,豪放热情,不拘一格,当然更不拘是嘴里的词汇。   “老徐,你真的很好学。”   “媳妇儿过奖。”无疑,也是跟他们学的。   虽然不管是他家的老宅还是我家的老宅,小园新种红樱树,闲绕花枝便当游。可是,不一样的,我要带林莫去看看不一样的,躲在丛林深处的美景。   “花花花花!”我被来人抱个满怀。   “阿风。”   “哇,花花这是你男朋友吗?”   “我老公,老徐。这是阿风。”   “你好。”某人默默的把我往旁边拉一些。   “你好你好!”   阿风,毛毛,林夕,男孩,追鱼。。。有一些人是我没见过的,人陆续到齐,车也到了。    ☆、第二十章 千年瑶寨   黄昏半在山下路,却听泉声恋翠微.      陶渊明说“误入尘网中,一去三十年。”   “亲爱的,要喝水吗?”   “亲爱的,吃零食吗?我买了你喜欢吃的。”   “亲爱的,还有很久到,你先睡会儿,来。”车有有些真实情侣,也有些只在“路上的情侣”,真是用二十四孝男友来形容一点儿都不为过。   可到了林莫这儿就是:   “老婆,想喝水。”   “老婆,有点饿。”   “老婆,把肩膀给我躺会儿。”我贴心照顾他。车上的人最开始还有些惊讶,然后林莫以“被花花宠习惯了。”众人无言,默许之,只有低低的嫌弃声。   到高速收费站中途休息,大家都下去,我有些不想下去,却被某人以陪他下去走走为由托下车。   他牵了我的手,真的就是到处走走。   “夜里   我把古老的根   背到地里去   青蛙绿色的小腿月亮绿色的眼窝   还有一枚绿色的子弹壳,绿色的   在我脊背上   纷纷开花      早晨   我回到村里   轻轻敲门   一只饮水的蜜蜂   落在我的脖子上   她想   我可能是一口高出地面的水井   妈妈打开门   隔着水井   看见一排湿漉漉的树林   对着原野和她   整齐地跪下   妈妈——他们嚷着——   妈妈” 我靠着他,轻轻念起海子的《春天的夜晚和早晨》。   “蜜蜂落在脖子上会蜇出一个包,这不科学。”   “蜜蜂停在身上的时候,不一定会蜇人,因为蜇完它就会死,除非它认为你是在伤害它,才会攻击人类。”明明是诗情画意的时候,却讨论起了生物学,可见有的人电视剧看多了会学会风花雪月,而有的人,就只能学会冷幽默了。“林莫,你看了些什么?”   “《银魂》,你最喜欢的。”   我抚额。风格独特的毒舌、吐槽、无厘头、异想天开,所以林莫以为我喜欢这样的人吗?“你做回自己就好,我喜欢原来的你。”   “以为你喜欢银时,或者新八。”   “只是觉得好玩,喜欢是喜欢,和你比起来,他们不足道。”我忍住恶心,下定决定一定要让他回归正途,“死鱼眼和带着人类的眼镜,有什么好。”然后心道,阿银新八,你们其实很帅,我还是很喜欢你们的。   他似乎还深思了一下,“我不太喜欢神乐,太抖S了。”又想了一下,“包括新八的姐姐,楼下房东,所有女性人设都很……凶残。”   我抬头看他,丝毫不掩饰我的惊讶和无语,“你……你……你竟然连抖S是什么都知道。”   他笑,抱了我,“想知道你的世界里,到底还会有多有趣。”   我心里高兴地说不出话来,听他又问,“听说你只有春天和秋天才会参加徒步?”   春天,春林初盛,春水初生,春风十里满世界的炫彩耀丽;秋冬,枯叶凋谢,生命凋败,万物沉寂满世界温暖迷人的涩涩凄凉。“夏天热,蚊虫多,我又爱招蚊虫;冬天偶尔会去,但那时候公司会拼命加班,没有时间。”   “斯玄说你最怕是蛇?”   “……嗯,所有能够让人致命的动物。”   他轻笑,“这样啊~”语气戏谑,仿佛抓住别人什么好玩的把柄一样。“该上车了,我们过去吧。”   这次坐下之后,他没再靠上我的肩上浅睡,而是抱了我,让我靠在他的胸前,拍拍我的头,“要不要睡一会儿?”   摇头,我喜欢坐车,这样的感觉最为舒服,可不舍得睡觉浪费掉。车里很安静,大多玩着手机,想着心事,或者几个人讲着悄悄话。   他塞了耳机进我的耳朵,耳机里传来低沉动听的声音,总觉得有些熟悉,又一时想不起是谁的声音来。“小小的光亮就足够,在黑暗中指引方向,微微的眼神却能够,推开孤单得到温暖,轻轻的歌唱若有情,就能让人打开心房,淡淡的情感有时候,却能绵绵不绝不断……”感觉到他放在我后背上的手有些僵硬,抬头看他,却发现他眼睛失焦的看着窗外,脸有些潮红。   “我的心是一片海洋,可以温柔却有力量,在这无常的人生路上,我要陪着你不弃不散,我想要大声歌唱,任何人都不能阻挡,与你分享生命之中,所有的快乐所有悲伤,我们的爱一直成长……”电光火石间,我了然。   在他怀里抬头看他,盯着他越来越红的脸,我心想面前这个人果真是有些幼稚,但又是那么可爱啊。他很僵硬的看着窗外,分明知道我在盯着他看,他放在我后背的手已经不自觉的握了拳,所以,他是在紧张吗?真是可爱到,让人有些受不了啊。   一曲唱完,男声渐缓,他转过头,我脸带笑意注视着他,看着他的尴尬羞涩腼腆。他低下头,吻我的唇。   “很好听。”   他埋首进我的脖子,“第一次,像个愣头小伙子。”耳边低低的声音和刚刚耳机里唱歌的声音重合。我笑,环住他的腰,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他我的欣喜不已。   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远离视线,但我知道它们还存在着,只是与我不再相见。耳边有人轻轻告诉我,要陪着我不弃不散,说淡淡的情感绵绵不断……是谁的声音这样好听,句句都放在我的心上。   天刚刚亮到达目的地,我们在当地的菜市场买了三只鸡,买了青菜,排骨,米,以及各种调料,锅、碗瓢盆,气罐、挡风板什么的都确定带了。林莫目瞪口呆,自己做饭,还有活鸡?我解释他们当中有人会做超级好吃的窑鸡。   “山上做饭?带火种上山?”   “注意一点不会有问题。”我很肯定的回答,他半信半疑。   “我们都是有经验的老手。”   他挑眉,完全不赞同这种在草木茂盛的地方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他认为这是常识,而我认为这是生活技能,你看,我们还是有思想分歧的。(某木:要等下让山上着火把你们葬在那里?林莫:还有整个瑶寨的人?而且就为了整死我们俩。某木:……我想换个男主。林莫:……华瑾:我知道你一向善良可爱,不要吓他了。某木:拍马屁没用,我是认真的。华瑾:……)   我拍拍他的肩,试图安抚他保持怀疑的情绪,“我们是来度蜜月的,不是来殉情的,相信我。”   身后一片怪叫声,“哇欧,蜜月噢~”   “难怪一向爱走虐路线的花花说要腐败,我们还很诧异来着。”   “虐?”成功转移重点,林莫问我他不太懂的事情。   “就是有可能很危险,很艰苦的线路,但一定会很累,超级累。”   他专注的看了我一会儿,转开眼去,什么都没有说。   我想了想,他平常旅游都是直接飞到度假区,然后最好的酒店和餐厅,应该不太能理解吧。或许在他看来参与这项活动就已经是很虐了,坐了一晚上的车,中途有几次我看见他在偷偷揉大概是麻掉的腿。   买完东西快要上车的时候,收到斯玄的信息,“姐,我的文化公司20号剪彩,你能回来吗?”语气小心翼翼,但重点是,他什么时候办了个公司?   我低头回信息给他,“可以,两天之后就回来了。”   然后斯玄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两天?林莫这孙子不是说半个月之内别让我打扰你吗?”   “斯玄,这个问题你待会再和他讨论,你什么时候办了公司?”   “刚回国的时候,时月问我有没有兴趣陪他玩点大的,然后后来我想了想就同意了。”   我沉吟良久,不知为何脑子里出现的是雏鸟离巢,祝其展翅。“好,一定到。”   他似乎很高兴,“你说的啊,答应了啊!”   “嗯。”   “还有姐,你的LOFT能不能出租给我?”他似乎怕我不高兴,很忐忑的语气。   “如果是工作室,我的LOFT倒是可以,可你们不是玩大的么?”   “本来是的,姑父的朗月大厦我们租了一层,都快签约了,请来的这些个小崽子非说喜欢你这儿。时月让我给你做做工作。”   我咬了咬牙,“行吧,那就送你了。但还是太小了,你可以把周围的几个仓库都改建一下,需要装修方案的话我可以提供无偿帮助。”   “谢谢姐!”   “你对这小子真是有求必应啊。”站在一旁的林莫听了整个过程,双手插在裤袋里一派玉树临风的俊朗样。   “我听到林莫的声音了,姐你让那混蛋接电话!!!”   我把手机递给林莫,又提醒斯玄,“他是你姐夫,讲话注意点。”然后对接过手机的林莫说,“让着他点。”   林莫勾起嘴角笑了笑,我不明所以。   “是,我是这样说的没错。可你不还是打电话来了?不过小瑾说等下上山就没信号了,真好……”   “顾斯玄你是有恋姐癖吧?”   “我全家都是恋姐癖?你姐现在也是我家的人,她那么疼你,你真是。。。丧心病狂。”   我听着林莫平稳的语气和电话那头很可能已经气急败坏到抓狂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锋相对。可林莫他,什么时候爱和人吵架了?   偷偷问过医生,为什么手术之后林莫性情大变,靳医生坚决表示这绝对和医院没有关系,手术和用药过程中绝对没有伤害到他的神经系统,然后委婉的表示可能历经生死之后心理上发生了变化,所以才导致行为的反常。绝对和手术没有关系,绝对没有。   算了随他去吧,走过去帮忙把买的东西放到车上去。   坐上之后,他问我,“董其华和宁伟,是什么关系?”   我转过头去看他,没有情绪,“宁灼,你还记得吧,和小华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宁灼的妈妈,现在是宁伟的继母。这样说来,他们其实没有什么关系。”   “这样。”他双手放在腿上,并没有来握住我的手。   “怎么了?”   “董其灼现在伟业公司的管理顾问。”他盯我,眼睛黝黑认真。   我有些紧张,有点口干舌燥,“小华他是化学天才没错,但他从高中开始就自己创建企业,等到一定规模的时候再高价卖掉,嗯没错,他其实是个全才,不止是化学天才。”   “你在紧张?”   “没有,没有,我有什么好紧张的。”我声音越来越小,我们的对话声音本来就小,现在像在喃喃自语。   他握了我的手,“你的手很凉?”我没有回答他,转过头去看窗外。“我都知道了。”他说。   我垂下眼睛,看被他握着的手。   “宁伟和华菁的事,我都知道了。”   我回头看他,他把我的手握的更紧,“这两天才知道。所以不是因为知道了才和你在一起。”   他怕我误会他是对华菁失望透顶,然后心灰意懒回到我的怀抱,他怕我觉得委屈。可我怕的却是他生气。   “我一直希望在商言商,从没有动过人的念头。既然他们可以这么下作,我也不必再手下留情了。”他望着我的眼睛,轻轻笑了,似乎是让我安心。   “小华,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做,他一向不喜欢宁伟。”   “嗯。”他放开我的手,揽了我的肩,“不用担心,我会处理。”   我点点头,靠在他胸前,却还是觉得不安心。   到了山脚,联系好的当地导游在路口等我们,车再开不上去,大家把东西分分工,背上包裹和刚买的菜,走一条小路上山。不是石板路,也不是景区一个阶梯连着一个阶梯,就是上山人踩出来的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大概是鲁迅先生说的,走的人多了,就是路了。天气时阴时晴,但每到开阔的地方总有大风把衣服刮的簌簌做响,林莫走在我的前面,偶尔回头看我。   “怎么样?”   “很棒。”中途休息,我坐在他的旁边,拿了准备好的手帕给他擦汗。他低下头在翻看相机里我刚刚拍下的照片。   山风吹的树枝灌木杂草来来回回的飘荡,太阳在云里时进时出,这里山起伏大,山峰山谷层层叠叠,倒像桂林的山。风声呼呼而过,安静而恬静。梯田里有牛有马,各自低头吃草,互不理睬,偶尔抬头望远,不知望何方何人何事。初春的泥土味道还没有融入空气里,刚钻出来的嫩绿还只有一点点,去年的墨绿依旧占山为王,点点花朵一簇一簇,以白花居多,近看才能看的真切。   四季之中,最爱是春天,而春天之中,最爱暮春。家里的院子园丁打理的不错,过一段日子,就能入眼漫天桃花,叶长出来时花盛待谢,满园的花草树木争先恐后抽新枝,清草香浓郁扑鼻。翻过了两座山,瑶寨是从山腰上往上建的,整齐的一排一排,错落有致,和梯田的布局差不多。   我们到了离寨子不远的山腰,几近中午,碰巧有个刚建的亭子,我们放下东西,开始安营扎寨。天气不太好,先把帐篷支起来,累了就在帐篷里休息一下,不累的就开始做饭了。因为这次徒步的组队是我,而我的目的只是为了带林莫到深山里呼吸新鲜空气,也顺便培养培养感情,所以只有吃饭和坐车我们集体行动,其它时间都自由活动。大家大叫说我其心可诛,可诛,调侃我们。   我笑着一一接受,和林莫一起搭好帐篷,铺好睡袋,问他是否要先休息一下。   “一起?”   “不,你一个人。我去帮忙做午餐。”   “那不用。”   然后我让他先四处走走,但别走太远等下就能吃饭了,寨子我们吃完饭后一起去逛。他点头说好。但我在洗菜切菜,帮忙做饭的时候,他一直跟在我身后。   我猜他大概是饿了,他有时候会帮我递一下找不到的葱,小刀或是别的什么东西。往往我还在那儿找,或者刚刚开始想要找,他就把东西递过来了。   追鱼赶我们走,“花花,你们滚滚滚,带着你老公滚远点!这恩爱秀的也不太动声色又昭然若揭了,考虑考虑我们这些单身狗的心情好吗?”   大家起哄,“就是就是。”   “滚滚,抱一起滚!”   男孩撕了自己的帐篷,在做风筝,我想了想,决定不理他们。带过来的锅和气罐都是小的,17个人肯定得分几拔吃。林莫肯定是饿了,我要抢第一轮的饭给他吃。(乱入的某木:女儿,注意形象。华槿:都在野外了还要什么形象。某木:……)   林莫虽然有礼貌但话不多,也不常笑,大家不太敢开他的玩笑。但我深知这群人的豪爽热情,而且他们觉得对方不管性格内向或外向也一定是爽朗不羁的,所以没染指林莫只是时间问题。   “要不你去放风筝?”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风筝几乎是两个叠加起来的正方形,怎么也飞不上去。他摇摇头,表示拒绝。   “那去帮阿风做弓箭?”不要怀疑,他们真的多才多艺,我刚开始的时候怀疑他们根本就是生活在丛林里的猎人。阿风的把长的竹条已经削成竹片,弓的线是用带过来的特质长线,和风筝的线是一样,现在正在往箭尾上面绑刚从鸡身上拔下的长鸡毛,做箭羽。   “你为什么要赶我走?”他剃过来干净的袋子给我,我把洗好的菜放进去。   “怕你无聊。”   “不会,这样就很好。”我抬头去看他。阳光刚好从树叶的缝隙中射下来,擦过他的头顶与我的视线连成一条直线,眯了眼,觉得渡了一层光圈的他格外好看。   “其它的还要洗吗?”   “啊?哦,不用,够了。”   他笑,嘴角微微弯起,但眼睛里的笑意已经铺开到整张脸,“你看我,呆了?”   我咳了咳,“哪有,就是看你站在旁边也不帮忙,看别人的男朋友什么都抢着干。”   “你干什么都很认真,我喜欢看。”   “……你很会哄下属吧。”我站起来,他把菜换了另一手,伸过手来拉我。   他看了我的一眼,没说话,我却蓦然红了脸。   吃完饭下起了狂风大作,暴雨将至,找了大石头把帐篷牢牢固定住。山里,又是春天,风雨就是任性的去来来去。我们商量说休息一下,等雨过去太阳出来再上寨子逛逛。其他人有的已经去休息了,追鱼一群人趁着大风放风筝,还是飞不起来。   在帐篷里感觉风大到要把整个帐篷都刮走一样。林莫抱着我有紧,我想他是担心,“如果大风把我们刮走,就不叫蜜月了,大概只能叫殉情了。”   “虽然知道你是在说笑,但事实上我有些担心真的会被吹走。”他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手指轻轻摩挲着我的手臂。   心想他刚从生死线上逃回来,却被我拉进这他完全不熟悉的野外世界,安慰他道,“不会的。睡一下吧,昨天晚上都没见你睡踏实。”睡袋是双人睡袋,最底下的防潮垫让睡起来不会太硌得慌。   他又把头埋进我的脖子,我推开他,“我涂了满身的花露水。”因为怕蚊虫侵袭,我早早涂了一身花露水,味道应该会有些大。   长臂一捞,已经移到帐篷边上去的我又回到他的怀里,“过来。”   “这位公子,请尊重些。”风很大,又夹杂着雨声,各自的帐篷离的有些距离。   “荒郊野地,天时地利,小娘子何不从了爷我?”他把我转过来面对着他,笑道。   “官人,小女子已心有所属,大爷行行好。”   他拿起我的手搭在他的腰上,然后搂了我,冷笑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本少爷了。”   我挡住他靠近的脸,“咦,话本子可不是这样接的。”   他好笑,“……那重新来。哼!小爷得不到你的心也要得到你的人。”   “那小女子就只能以死明志了。”   他嘿嘿笑两声,“死了也没用,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哼,我的心上人定会来救我的!”   他靠近我,“小娘子,相公来救你了,莫怕。”   “林莫你耍赖!”   “你的心上人可不就是我么。”双腿缠上来。   “……”真是,不讲理啊。   最后在他怀里睡着了,外面暴风骤雨,我竟然睡得香甜无梦。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了,地上还有积水,只是太阳出来了,风还是很大。   我们出了帐篷,跟还在执著玩着风筝的追鱼打了声招呼,就往瑶寨上去了。一级一级的石阶整整齐齐,整个村子只剩几个耄耋老人,一个小盆子装着水煮的鸡蛋,用着磕磕巴巴的普通话问你,“要鸡蛋吗?”有的不会说普通话,就指着问鸡蛋用完全听不懂的当地话问你。   瑶族一般都世居深山,这是为了躲避长期以来的封建统治者的民族迫害和民族岐视,况且,瑶族一般住在半山腰,易守难攻。到了现在,儿孙们都已经去山脚做起了新房,只有这些老人舍不得离开,还居于此。稍年轻一点的,刚从梯男里劳作归来,脚上还带着斑斑点点的泥土。   越往山顶走,空房越多,倒塌的弃居也越多。每上一层楼的高度,就有整齐的一排房子,不是窗明几净,而是黑黑一片光线似乎都照不进去的的黑色为主色调的房子,身前身后是层层叠叠的山峰。我们顺着门前的光亮转过身去,雨后的夕阳似乎像是佛堂前的色调,纯粹得让人心神安宁。我牵了他的手,“林莫,这就是我想带你看的世界。”   他良久没有回答我,光线从他前后射过来,处于阴暗面我看不清楚,他看我很久,然后走过来,俯下身,“很美。”他的唇温温的,很温柔很小心。   我有些不好意思,虽然这里并没有别人,“我在说这里的景色。”   他的抚指在我脸上慢慢滑动,“我说的是你。”   有游人上来,我把他拉到一旁,踮起脚环了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说,“虽说气氛正好,夕阳西下,可相公也要克制些。”   他抿了下嘴唇,正儿八经的点头,“嗯。”然后转开头去看风景,只是转过去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嘴唇轻轻从我的唇角擦过。一只手放在我的头顶,轻轻带向他的怀里,另一只手举起相机按下快门。   黄昏半在山下路,相依相偎共此生。走到瑶王庙不便再往上走,夕阳已经开始把光线收掉了,便转到另一边下山,是寨子的“街道”,宽大的石阶中间被削成平滑的石坡,山顶的水流从高处流下来,在石坡的最下方沿着两旁的石沟流下去。也有从石坡上方就架起的半边长竹,水从竹子上流过,高高的打上水潭里,淅淅沥沥的水声,如果加上蝉鸣鸟叫,真是人间仙境了。   我拿过相机,照下他的许多背影,但他总是固执的转过头,对着我,对着镜头,笑的那样温柔宠溺。向我伸出手,小瑾,我们拍合照吧。    ☆、第二十一章 谣言四起   莫听窗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我们到达营地时,驴友们已经开始做晚饭了,另外有三个人围在一起加捡来的粗树枝。我拉他过去,“这就是在做窑鸡了,火堆下面就是他们刚刚做好的窑灶。”   他回头看了眼在不远处用气罐做菜的人,回过头,“……很厉害。”   正在加柴的追鱼看到我,“花花,你要烤玉米吗?”   “要的要的。”   我快步跑回大本营,拿了很多玉米和土豆,用锡纸裹好,抱到灶火旁边,“特意买了好多呢。”   林莫靠着树干,双手插在裤袋里看我们。火光一明一灭,他的眼睛倒是一直很亮。这半山腰的风很多,火星吹的到处乱飞,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但好在刚才下过暴风雨。   “你老公看起来很冷。”   “哪有,他很有礼貌的好不好?上山时候你崴那一下是不是他扶住你?”   摩羯把黑乎乎的手举起来,“我没有说他不好的意思,只是觉得你们很搭!”   我拿起长树枝去戳火堆,一阵火星飞起来,“哪有,我明明就是温和型的,一点儿都不冷!我老公也是!”   他们一起“切”的一声。追鱼回过头去向他招手,“过来一起聊会儿呗!”   他走过来,坐在我旁边的石头上。   “老徐?这名字好坑爹!”   他一笑,“是给我老婆叫着玩儿的,你们叫我花花老公就好。”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接下去,要说林莫是冷场高手,我真的不敢再反驳了。良久,才听到他们仨说了一句,“操!”   总觉得他也不是故意,真实的他就是这样子,不长袖善舞须于应付,也不必仁义礼智信样样周全,真真实实的他,就这样存在于我的面前,在我带他来的这个不一样的世界里。他信我。   等到窑鸡香气四溢,我们把火拔开,把埋着的窑鸡挖出来,油已经流出锡纸,大家纷纷围过来,追鱼和男孩把瑶鸡拿到大本营,摩羯和我一起把退出来的木炭拔到坑里去,然后把包裹好的玉米和土豆丢进去。   我一回头,林莫用手撑着头,看着那堆火,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推他,“吃窑鸡去啊!”他似乎愣了一下,才站起来,跟着我过去。   “想吃什么?鸡翅鸡腿?还是鸡胸肉?”然后搓搓手,以我的人缘和战斗力,有信心能如他所想。   他笑,“你想吃什么?”   “鸡胸肉。。。。呃?”   再一看他,已经拿着碗到了人群里边,“追鱼,鸡胸肉。。。。。”   等我回过神,他端着肉站在我面前,“吃吧!”   我说不出这是什么感觉,从小就有很多人宠我,待我好,却独独这个时候不是感动不是心存感恩,只是满心欢喜,欢喜的要落下泪来,抬头看了看天空,“林莫,你看好多星星。”   他拉了我在石头在坐下,“你先吃着,我再去弄点儿面条来。”   我看向别的地方,也多是如此,看着十分的温馨。却偏偏觉得林莫做这样的事情有些违合,因为,太过于期待吧。   “怎么了?”他捧着饭,在我面前蹲下。   “没事,可能是沙子迷了眼睛。”   “我看看。”他把饭放在旁边的石头上,接过我手上的饭菜也放在一旁,捧了我的脸,轻轻吹,“好些了吗?”   眼泪流了下来。   他松了一口气,“好了,眼泪冲出来就好了。疼吗?”   我摇摇头。   他把菜夹到面条里,分成两份,放了一份在我手上,自己也端起一份,“快吃吧。”明明天那么黑,我却能看到他笑的那么干净温柔。   我去洗碗,他一只手举着头灯,一只手握着我披散下来的头发。山里不能洗澡,只能找了干净一点的山泉水随便洗了便到帐篷里睡了。   “我们要不要鸳鸯戏水一下,机会难得?”   我推开他,“冷静点老徐,你回头看看50米的地方。”大本营灯火通明,甚至一群人打起了纸牌,有人在一旁踢毽子,而他们只要一回头,就能看见我们。   “……”   把帐篷里面整理好,他睡进去躺下,因为为了减少重量只带了一双拖鞋,我穿着他大大的拖鞋把登山鞋放到帐篷的另一边,风大把穿了一天一夜的鞋子去去味,但是希望不要下雨。   钻进帐篷,还没把帐篷拉上他的长臂就环过来了。因为是我平常一个人住的双人帐篷,但两个也显得略微有些小,但也不至于会挤,不过睡袋倒是买了双人的。“林莫,别闹!”   他笑,等我拉好帐篷,见他言笑晏晏盯着我,“闹什么?”   “没洗澡,一股味儿呢!”   “什么味儿,我闻闻。”环过我,真的作出一幅很认真嗅的样子来。   “哎~”我认命的放弃抵抗。   他把我转过来对头着他,“你那么爱干净的人,竟然也能忍受不洗澡。”我正要解释,他又继续说,“这个问题是斯玄那种无知的人问的。你对于美景和干净二者之间,万般无奈选了前者我想你的答案是。”   我笑,既然知道作什么还要问。   “别人的睡袋都有一股汗味,你的倒是香香的挺好闻。”他又皱了眉,“可你一个人为什么会买双人睡袋?”   “因为总有人会忘了带。前几次用单人睡袋跟别人分享时,常常冻得睡不着觉,后来索性买了双人的,有人忘带了还可以挤一个人,没人忘带就自己睡厚一点儿。只有女生同睡过,而且回家之后都会洗。”我怕他有些心理障碍,赶忙解释。   “到现在,你还满意吗?”对于这趟旅程。良久,他抱着我,也不知道睡着没有。   “嗯。”   我们没有再说话,等到我都快要睡着了,“小瑾,我爱你,请相信我。”   “好。”好,不论什么,都信你。不管你说的是什么,我都信。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抱着我的手紧了紧。帐篷外的风声簌簌风声不肯停歇,慢慢听着风声,伴着林莫的呼吸声,进入最舒服的睡眠状态。   第二天我们醒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有些阴,我们绕着寨子走上去,在寨子里吃了早餐,因为那主人家自己酿的豆腐加了蜂蜜,有只蜜蜂总是闻着碗飞来飞去,我冒着巨大的风险胆战心惊的吃完,林莫笑话说,听说蝴蝶喜欢漂亮的花,蜂蜜喜欢比较实在的花。   “……你说话,还真是很委婉呐。”   他笑了笑,走到前面去,“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我跟上他,“日作而出日落而息吗?”   “嗯。”   “喜欢,但是这种生活于我来说,只可远观。”   他继续沿着阶梯向上走,“怎么讲?”   “这里山高水长,流云彩虹,虫鸣鸟叫,家里的花园自然也不能比这里的山山水水,可是呢,我已经习惯了都市里的生活。”还是喜欢窗明几净,出门商店超市一应俱全。这里有些东西值得多人们向往,但需要忍受的更多。   他身体,手放在背后,却并没有看我,“小瑾,你心如明镜。”   走了很久,他问,“会不会有一天你不再无条件信任我?”   想起他昨晚上说过的话,如实回答,“我不知道。”但我会努力做到。   他没有回头,背脊有些僵硬,再没有说话。      我在电脑前整理照片,绿草如茵的梯田,及目远眺的小马,刚刚抽枝的嫩叶,还有我的笑晏,林莫的眼睛。回来好些天了,林莫已经回公司上班,我处于闲赋在家的状态,也没急着找点事情来做。   整理好照片,放到文件夹里,只拿了几张准备洗出来。无意中点开了网页,一篇标题为“曝华氏姐妹为争男人反目”的新闻黏住了我的眼睛,点进去之后小标题是“比颜比身家,抢姐夫有钱任性!”   文章开头导语说华氏企业千金为爱不惜以“天价”(南方大厦与华胜旗下的远扬电子)买走与其堂姐相爱四年的男友。然后对华菁与林莫四年的恩爱幸福进行大篇幅叙写,然后笔峰一转,其堂妹,即华氏正牌千金对其姐夫一见钟情,便对其纠缠不休,最后更是下狠手“买下”他,与其结为契约婚姻,最后的一段文字就是对华家正牌千金的指责与讽刺。   虽未指名道姓,但无论谁看到这篇新闻,都能知道写的是谁。而且还配了华菁和林莫相拥的图片,隔得远,清晰度不高,但还是能一眼就认出来。   我看看时间,早晨6:59。回头看还在熟睡的林莫,不知为何,从瑶寨来后,他睡觉的时候,都时常皱着眉头。   瑞香的花全开了,很香,泡的一壶雨前毛尖却没被那味道盖住,略微有些抖的手拿了杯子,握在手心,只觉得有些烫人。   脑子里纷纷乱乱,拿了车钥匙出门。那篇文章最后一句是“摘自S城日报”   林嫂给我开门的时候,“小瑾?怎么不披件衣服!呀,你慢点。”   爸妈正在餐厅吃早餐,他的报纸打开着,不知是否看到那一版。   “爸,妈。”   “赶过来蹭早餐?”爸爸笑道。   妈妈也笑,“怎么了?”   他们应该还不知道什么事,我笑,“没有,昨晚梦到你们,就赶在爸爸去公司之前过来看看你们。”   “林嫂,小瑾最爱的面条你下一碗。”   林嫂在厨房里应声答应。   我一边陪着妈妈说笑,一边吃刚煮好的面条。   妈妈一直说,“慢点吃,这孩子。”   我根本心不在焉,浑然不觉得烫,却发现爸爸从我进门再没有翻过报纸。   电话铃声响起,林嫂去接。   “姑爷……嗯嗯,小瑾在这儿呢,在吃早……华先生也……要小瑾来接电话吗……好的好的,再见。”我没有拿手机,不知他如何会猜到我回家来,但我并没有心思去想那些了。   爸爸平静的吃完早餐,似乎不经意的拿起报纸,“小瑾你跟我到书房来,有点事情跟你说,等下再陪你妈妈聊聊天。”   我立刻放下筷子,“好的爸爸。”   妈妈拿了自己的披肩围在我的肩上,“去吧。”   跟着爸爸进了书房,书房的窗户很大,太阳光照在厚厚的地躺上,却看不到细小的灰尘。“爸爸?”   他把报纸放在桌上。   我握紧的拳头,“爸爸,对不起。让你难堪了。”   “林莫人呢?”   “他还不知道。”   “不知道?哼。”爸爸轻笑,却不是嘲讽不是无奈,只是像听到什么有趣的笑话一样。   “爸爸,不管你怎样想,不会是林莫,真的,他和姐姐分手了,在手术之前。”   “他每次都会挑我在家的时间来谈事。”   我扯了扯嘴角,“碰巧吧。”   爸爸走到窗口,双手背在身后,“其实他的病我早就知道了,只是以为这么小的机率他不会活下来。”   我抢过话,“他一向好运。”   爸爸转过身看身我,却因为阴影让我看不清他的脸,“以为他死了,你就会忘了他。”   “爸爸,从我要和他结婚,你并没有阻止过我。”   “是你只记得好的。”   “什么意思?”   “当初我和你妈妈都不同意,是你执意要嫁,你说服了我们。”   “不,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要现在说这个?”   “小瑾,这些的新闻会摧毁你。”   我走过去握住父亲的手,“对爸的公司有影响吗?”   “会有,股价上涨的幅度很大。”   我本以为这种“家庭丑闻”会导致下跌,可没想到呈上升势态。华家没有面向过公众,报纸上我的照片和名字都没有,想是有些顾虑。可商场又不是娱乐场,负面的新闻带不来什么下面的东西。   没想到接下来的四天里,“华家千金情史——情迷化学天才被弃”“豪门冷暖——华家旁系拮据无人帮扶”“好友揭秘千金真实面孔”“当事人现身——“情”字难姐”故事跌宕起伏到比小说连载还要精彩。我住在华家没有回去,林莫除了第一天早餐时的那个电话,再没有找过我,父亲回家越来越晚,脸色却无太多变化,对此事绝口不提。   妈妈在第二天被友人告知,她接了电话之后,看着我,满眼的同情与爱惜,但又怕我尴尬,只得装作不经意间看看我,然后又转过脸去。她手上的剪刀迟迟未剪下旁溢出的花枝,我走过去环了她的肩,“妈妈,谢谢你如此爱护我。”   我每天出门一次,去最远的花店买上一大捧洋桔梗,插在我卧室里的小书房内,株态轻盈滞洒,花色典雅明快,花形别致可爱。斯玄来过一次,但他神色疲惫,看我坐在窗前安安静静的看书,张了张嘴,“姐,床给我睡会儿。”然后倒在我的床上睡到天黑吃完饭才回家去。   他醒来时候第一句话是,“姑姑说你这洋桔梗是自己每天早晨去买来的,既然这样,我就不吵你了。”他知道若我是心里烦闷,就不愿跟人说话,要自己条条缕析地想清楚了,就好了。而洋桔梗,其实才是我最喜欢的花,因为太喜欢,所以不经常买。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它不太香,不太艳,却素的那样好看,花瓣软绵,姿态却脱尘去丽。   他走的时候爸爸还没有回来,他说,“姑姑,有个朋友弄了个小剧场戏剧,有个角色差个人合适的人选,我向他推荐了您,有兴趣去试试吗?不过没有酬劳的,义演。”   妈妈抬着看看我,放下碗,“算了……”   “去吧妈,去试试!”我附合起来,斯玄朝我挑挑眉,我笑笑,谢谢他想尽办法支开所有人让我安静的度过这段日子。   “可是我好久都没演了。”   “我爸说您当年可以舞台一枝花呢,而且那角色特合适!改明把剧本拿来给你看看,您也提点意见,给后辈们一个学习的机会。”斯玄看我妈的神色稍有些动容,便当机立段。   “妈,我没事。你也好久没演戏了,去吧,当帮他们一个忙!”   她犹豫半晌,“……那我去试试?”   “好嘞!先替我朋友谢谢您!”斯玄举起面前的果汁杯,“谢姑姑肯提携后辈!”他嘴甜道。   斯玄也懂得这样拐弯抹角的讨好糊弄人了,你看,我们都会长大,游戏规则自然一一学来傍生。扑克脸也开始活色生香,坏脾气也懂得迂回婉转。   第二天清早斯玄真的送来了剧本,“一向散漫的人竟然这样高效率,实在是不习惯。”刚打算出门的我在花园的路上碰到正打算进门的他。   他不置可否的耸耸肩,问我“去买花?”   我点头。   他快步朝我走过来,擦身过去,“等等我,一起去。”   我站在树下等他,听他朝门喊道,“姑姑,可有我的早餐?哇噢,这么丰盛……姐做的……那能吃吗……姑姑你别打我,哎呦……我姐的手艺自然好……”   正低着头看脚尖,一双和我脚上正是同款的帆布鞋出现在眼前,我抬着看他,“唱完戏了?”   “走吧!”   “等等。”我拿起衣袖去擦他嘴角边的牛奶沫,小时候他因为每天赖床,常三口两口的急急喝完,嘴边留了一圈就白色泡沫就跑着出去,拉着我一边跑一边说,快点快点又要迟到了。书包的外层每天都会有一个特意为他准备的蓝色手绢。   他很嫌弃的看着我的动作,脸后退。   “什么都没带,难道用你的领带擦吗?可是你要去上班,我等下回家换件衣服就好。”   他勾了我的肩,“算着这个点你去买花,嘿嘿,怎么样!”他的得意很明显。   “斯玄,其实我没太想明白。”   他开动车子,不像平常的车速,很慢,“没关系,想不明白就不想了。”他说。他知道我说的是报纸,其实我想问的是林莫这些天为什么没来找我。   我转头看他,“这两天你的样子让我觉得你不是斯玄。”   “那是谁?”   我脱口而出,“小华,致霖,唯应……很多人,就是不像我的弟弟斯玄了。”   他看我,“还有一个人你为什么没有说?徐林莫。”   “开车看前面。”   他伸过一只手来,把我握紧的拳头打开,“姐,我也长大了,但我还是斯玄,对你我一直没变。”   我想了想,好像是这样,他在别人面前进退得仪,若是单独在我面前,还是那个不讲理坏脾气的斯玄。我放心的笑了笑,“吾家公子初长成,不,长成很久了。”   “姐,要不要去我的文化公司玩玩?”   我想了想,“好啊!”可花还没买。   “先买花,再和我一起去公司。”他答的快,似早就想好。   “好。”我转过头看他,“顾斯玄!!!”   他笑,“没有没有,姐,我就是打算陪你买花来着,没想着要骗你跟我一块去公司。真的!”   我转了头去,笑容渐渐就散了,“我怕算计。”声音很轻,但他能听到。怕算计,所以如今草木皆兵惶惶不安。怕你是因为算准了我买花的时间,算准了我对你的关心会跟你去公司,算准了……哪怕你是为着我好。   “我不是他们。”   所以啊斯玄,谢谢你!   卖花的小妹因着认识顾斯玄,(说在杂志上经常看到他的脸),然后非但不肯收钱,还把店里的三分之二洋桔梗都送给了我们,剩下三分之一是别的客人已经订下包装好了的。   “真棒,知名模特!”   他点头,“算是吧。”   我伸过手去,他把头移开,“等下要去公司的,乱糟糟的影响我形象。”   又把手往前伸了一寸,他继续躲,想了想又挪回来,让我揉一揉。“妈的,心情差有特权,好了没?!”   我哈哈大笑!   我们不得不又回了趟家,我去卧室插花,他去凹造型。林嫂问“小槿今天回来吃午饭吗?”   斯玄回说“不用了,晚饭也不用等她。”   我抱胸依着楼梯,“看来顾公子已经把我今天的行程安排好了。”   他抬头看我,把一只手叩向身后,一只手象征性的拿下头上并不存在的帽子,对着我弯下腰,“望小姐喜欢。”然后走过来向我伸出手。我把左手虚放在他的手背上,走出门去,林嫂对着我们笑,眼里隐约有泪光闪过。   “ 霁月传媒?”我抬头看那有力的楷体字。   “时月取的。”他把钥匙在食指上转圈。   “打开字典刚好看到这两个字。”面前来了一人,散乱的发型不失精致,刀刻般的俊脸却不觉凌厉骇人,因着嘴角弯起的笑容反面放人觉得亲近而温和,渔夫毛衣里是一件淡蓝色的衬衣,第一颗扣子散开显得脖子修长,一条灰白长裤及近脚踝,花色袜子,黑色的新款皮鞋。   “秦少?”   他嘴角的笑容越发荡漾开去,让人如沐春风,“叫我时月就好。”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依外界传言,我映像里的秦少爷应该是一丝不苟的发型,一身剪裁得体黑色西装,加上一双蹭光发亮的皮鞋,然后是上仰30的冷脸加上下斜45度的视角。”   他嘴角弯起,双手放在身后,“外界传言果然让人佩服。”   “没想到这么帅!这气质,这眉眼,这刀削般的俊脸,真是。。。”我说。   “够了够了啊!”顾斯玄揽了我肩向里走。   “令姐很有意思。”   “她见人就夸你别当真,母猪都能被她夸成天仙。”斯玄把墨镜一边摘下来一边很是不屑。   “……我是认真的好吗?”我转过头去看他,他依旧微笑着,眼里像是有闪闪的星光。“你跟他相处,很困难吧!”   他举步跟上来,“还好。习惯了!”   我对他道,“麻烦多担待些!”   “妈的!”斯玄骂道。   秦时月和我都笑了,斯玄停了脚步,抓了我的肩,“姐,咱别这样成吗?你胳膊肘到底向着哪边呢?!”   我收起笑容,努力做严肃的脸,把胳膊肘拐到眼前,“向着你向着你。”   楼下是办公区,楼上因为本来就只设计成一间很大的卧室,现在被用着斯玄和秦时月的办公室,“姐,我这里有几组刚拍的杂志,你帮我配点文字。”然后转过身对秦时月说,“不是有个会么,都到了?”   “喂,我是免费苦力?”   顾斯玄挑眉,“你有别的事儿吗?”   秦时月站在门边,开口,“辛苦华姑娘。”   “如果不介意,和斯玄一样叫我声姐就好。”   “不行!”顾斯玄大叫。   秦时月笑了一笑说,“不太合适。”   有点激动的顾斯玄笑起来,“对了,时月比你还大好几岁呢,光想占别人便宜,哼!”   “不好意思。那就叫我名字吧,华瑾。”   他又笑了一笑,和斯玄朝楼下走去。我数了下,十几个人,桌上放着很多照片和文档,转过头,开始给他的图片配文字。只是这霁月传媒,怎么像是专业的广告设计公司,传媒的东西还有没有开始,那个温和的男子,他在等什么?我只是这样感觉到。   推开门,妈妈正抱着个很粗竹筒,大约有一米多高,烟气缭绕,她被呛的阵阵咳嗽。走过去拿起桌上的盒子,烟丝。“妈?”   “咳咳。。。那个角色是很强势的老太太,一个老烟杆。咳咳。。。。”揉了一团烟丝放在那侧面的小孔上,然后低下头去在竹筒上吸,发出 “咕……咕”的声音,真可谓“烟波浩淼最难求”。   这是南方的水烟,据说这样能减少有害成份。烟袋烟筒如果盛白糖水,吸出的烟有甜隽之味;盛甘草薄荷水,则可以清热解渴。   我咬了咬牙,“顾斯玄你给我进来!!!”   妈抬头拉住已经站起身的我,“干嘛,那角色挺有挑战性的,妈很喜欢。”   我又坐下来,双手放在膝盖上,“……那,一定要吸烟吗?”   顾斯玄进来也是愣了一愣,“姑姑……是不是拿错剧本了?”   我拍他的肩,他在我手靠近他肩膀之前,“姐,我真不知道要抽烟。”   突然觉得胃里一阵难受,我跑到洗手间去吐,只觉得恶心,却什么都没吐出来。   “怎么了?”   “我说了吃不下了,你还非把那个糯米糍塞我嘴里。”我一手捂着胃,一只手端了杯热水。   妈妈扬声让林嫂煮些消食茶。    ☆、第二十二章 他是魔鬼   若一切从头,谁肯还我一世清白。      顾斯玄赖着不肯走,跟我讲了些他公司里的事。他负责后期拍摄制作这一块,秦时月就揽了全部的公关营销那些。和我所想不假。   “我们姐弟,明明是要站在人前的身份,却都偏偏喜欢做幕后的工作。”   “你没做好榜样。”   “……今天去花店有人夸你是名模。”   “……”   “斯玄,我好像怀孕了。”   “你说什么?”他转过身来,抓住我的秋千,让它停下来。   我指了指我的肚子,“我能感觉到。”从下午那个呕吐开始,联系前几天的症状,我就开始这样怀疑了。   “姑姑知道吗?”   “不知道。斯玄,我想问一问你。”   他握了我的手,天气热了,已经是盛夏,他的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你知道是他了对不对?一切都是他干的,是不是?”   我抓紧那节骨分明的手,它在杂志上出现过很多次,真是漂亮,“可我没有想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不敢抬头,怕别人见着我的害怕与懦弱,可是要低着头,眼泪就再没有阻碍了,它会汹涌而出。   斯玄是懂我的,他转回过身过去,把我的头放在他的肩膀上,再不看我。“姐,你不把他当成你的丈夫,你爱的人,再想一想这些事。”   我看着离我们五米远处那粗壮的树干,拼命的眨着眼睛,这样假设啊,真的要这样假设啊。   “时月说,是他一手策划。”   眼泪一时没忍住,落到斯玄的衣服上,很快晕染开去,流下一片狼狈的痕迹。   我站起来,“我去问他,去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抬起头来看我,夜色太黑,或者是我已经模糊了眼睛,他似乎还笑了一下,“是啊,去问问,也好。”   我又坐下来,“可是斯玄,我不敢。”   他转过头来看我,“姐,永远不要奢望一个男人会因为感动去爱一个人,而手下留情。”   我的指甲掐进肉里,“我不敢,斯玄……”   “去告诉他,就算你知道他在撒谎,在骗你,可你还是愿意相信他。去告诉他,你有了他的孩子。”他的声音低低的,如果很安静,不是听得很认真,差点就听不到了。   “我怕的,是他根本就不在乎……”嘴唇咬出了阵阵腥味。   斯玄坐着没有回答我,过了一会儿,他说,“不管你打算怎么办,都还有我呢。”   我模模糊糊看着眼前的这个孩子,这个我从小带到大的孩子,我想,我们本该都是快乐的孩子,好的家庭,好的背景,好的学历,好的过往,那么多让人羡慕的东西,为何偏偏变成了这样呢?“明天陪我去医院吧,我不能要他。”   他说,“好。”   “谢谢你,弟弟!”   他转过头看我,很久,才笑了,“弟弟不就是这么用的吗。”然后拉了我起来,“早点休息去吧,明天早晨我们就去。”   他把我送到房间门口,抱了抱我,“晚安!如果睡不着就来打个电话,我上来陪你聊天。”   “好,晚安。”   他握了下我的手,“别怕。”   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它在抖。可是明明没有在害怕啊,为什么会抖呢?   半夜了,还是睡不睡,我摸了手机,翻到那个电话号码,反反复复的看,这一个多星期,我每天晚上都做着同一件事,就是背着他的手机号码,背着这个早已烂熟于心的数字组合。   手机的界面突然一转,震动起来,我吓的坐起来,手机扔到一边。手机上显示数字,照片,深吸了好几口气,“喂。”   “小槿。”   “嗯。”   “很晚了,还没睡吗?”   “还没有。”   “睡不着吗?”他的声音很温柔,就像两个多星期前,我每天听到的那样。   “嗯。”   他没有说话,我猜到他似乎是在吸烟。   “少抽一点儿,对身体不好。”   他笑了一下,“傻丫头。”   “林莫。”我鼓起勇气,想问一问他,就问他一次。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你在哪里?”   “我在家里等你。”他说。他竟然这样说。   “等我?等我做什么?”   他又笑了一下,“等你做什么?我也不知道,等你做什么。”   “林莫。”我反而一下子平静下来。   “嗯?”夜里安静,他的声音就像在我身边一样。   “报纸,是你策划的,对吗?”   “不止,一切都是。小槿,都是我。”   不止,一切都是。   “你生病,那时候……?”   “那是意外。”   那是意外。   华菁说过,妹妹,你可小心了,林莫一贯最会演戏。   “现在你已经胜券在握了?”   “嗯。”否则怎么会给我打这个电话呢?而爸爸,这么晚还没有回来。   “别伤害我爸爸,他身体不好。”   “只要他给我想要的。”他说笃定。   我在这夜里发狠似的把嘴唇咬到出血。   “还要谢谢你小槿,如果不是你,远风不会这么快就实现目标。”   电话被我砸在了墙上,远风的改革,我把白脸唱尽,背地里爸爸的支持,甚至把整个远扬电子都给远风用。远风如今一跃成为行业翘楚,却没想到我辛辛苦苦喂大了一匹狼。   斯玄起来很早,我坐在餐桌上等他。   “一晚上没睡?”   我朝他笑笑,他拿了块三明治,“走吧。”   我安静的跟在他身后,上车,系上安全带。   从停车场直接上了电梯到妇产科,第一次知道医院里也有内部通道。   “看我干什么?我也是第一次来。”   我转过头看自己脚尖,“你轻车熟路的样子,让人不太相信你是第一次,而且你的黑历史……”   “我他妈的女朋友再多,但也不能次次都让人中标吧,我他妈还想呢!”   我拍拍他的肩膀,安抚他激动的情绪,“同志,不要激动。”   他恨恨地瞪了我一眼,“fuck!”   我笑了笑,偷偷抓紧了自己的袖子。他伸过手来揽着我,“别怕!”   我对着电梯他的影子点点头,说好。   医生说孩子4周左右,如果非要打掉的话就再过一个星期,顺便把身体养好一些。而且此时的孕囊特别小,做人流手术时很容易发生空吸或漏吸的现象,而造成人流手术失败,得再次进行清宫手术,会给身体带来严重的影响。   我坚持现在就要打,医生白眼横着我们,不要孩子就做好安全措施啊,现在倒知道着急了,为你的身体考虑,再等一周。以后还想不想再要孩子的。   斯玄扶着我,“谢谢南医生,我们下次再来。”   我担心的不是身体,而是这个孩子如果再相处一周,那么我还能像现在这样坚定的说不要他吗?等待最能磨灭掉人的意志,让磐石摧枯拉朽分崩离析。   在医院大门意外碰到宁唯,那个小朋友,他走到我面前,直接抢过我手上捏成一团的化验单。“你怎么了?”   斯玄是初次见他,又是个小孩子,但也能猜到几分。   “这两天失眠,来医院开点药。”   “难怪脸色这么难看,”他笑了笑,“你憔悴了就不漂亮了。”   “你来医院干嘛,生病了吗?”我说着就把手伸向他的额头,不烫。   他有些怔愣,“不是我,这感冒药是给林大哥拿的,他没空。”   我装作没在意,“你好好照顾自己,那我先走了。”从他手里拿过单子,和顾斯玄离开,他探究的眼神几乎让我落荒而逃。   “他是谁?”车窗外是飞速后退的景物,斯玄把车开的很快。   “宁唯,林莫表哥的儿子。”看着外面炙热的骄阳,心里更加惴惴不安。   我和斯玄坐在沙发上吃着洗净的水果,果盆方方正正的,是我从一个小寨子里带回来的,林嫂觉得挺别致,便物尽其用。妈妈正在背台词,水烟筒放在旁边,她转过脸来,恨恨的瞪着我们,“你若是愿意嫁,自此便是姨奶奶了,有本事让黄爷上点心,便也是高人一等的上面人儿了;若是你这样端着要死要活的闹,那可就别怪我不念着你叫我几声妈妈的情面了!”转眼,又换了笑脸,“黄爷~您上座,秀秀在房里等着您呐!”   我抖了一抖。   “姑姑这是,老鸨啊!”   电话响起来,妈妈没听见似的,依旧咬牙切齿的念着她的台词。   斯玄去接电话,“是,嗯,在,你说……好的,知道了。”   “怎么了?”   妈妈也停了下来,看着他。   “姑父在办公室晕倒了,现在在医院。”   妈妈已经吓的慌了神,把烟筒拌倒了,扶了好几次都没扶起来。我过去扶她,“妈妈,别管它了,我们去医院看爸爸。”   爸爸的秘书说,公司股票在新闻第一天的时候确实大幅度上涨,可从第二天就开始往下跌,我们知道有人在背后操纵,但对方的准备工作做的太足,早就等着我们入场。   我伸手就给站在我面前的人一耳光,他反应快,握住的我的手。   “我说过,不要伤害我父亲!!!”   他握紧我的手,冷笑,“可是你想伤害我的孩子。”   果然,他果然知道了!   我也学他一般,冷笑到,“林莫,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他另一只手捏住我的下巴,“不怕。”轻轻呼出的气息喷在我的脸颊上,让人觉得恶心。   “可是,娶了我,华家不还是你的吗?”   他又笑了,从没见他这样笑过,邪魅,狷狂。“抢来的,总是会比较好玩。”   整个人如置身冰窟,这个魔鬼,这个魔鬼。竟然会用温润如玉形容他,我真是瞎了眼。   我无法知道他在爸爸的办公室里对爸爸说了些什么,也不能知道爸爸最后想跟我说的那句话是什么。他把手放在我的脸上,滑下去的时还是温热的,像每一次他拍着我的头的温度,说丫头又长高了呢!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妈妈握着爸爸的手,总是重复着这一句话,不肯承认爸爸已经走了。   我坐在一边,想林莫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为了什么呢?明明我那么爱他,爸爸也厚爱他,每一个人都把他当成至亲,明明什么都愿意给他,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到底是为什么?我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   “你再抓下去,就要变成个秃子了。这么一头黑亮的头发,你舍得我可舍不得。”他半蹲着,温柔的看着我。   抬头看到致霖,已顾不得狼狈,“哥哥,哥哥哥哥,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他摸着的头,“哥哥回来了,没事的没事的。”   我早已经泣不成声,“哥哥哥哥……”   妈妈转过脸来问我,“小槿,你在哭什么呢?把你爸爸都要吵醒了!”她皱着眉,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妆已经晕开,脸色腊黄。斯玄握着她的手一抖,叫了声“姑姑。”   她推开斯玄,轻叱,“你们都出去!”然后脱了鞋,掀开爸爸的被子,抱着爸爸的胳膊闭上眼睛,“你们都走,都走!”   我倚在门上,问自己,“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让我家破人亡?这也是,他的家啊。”   妈妈因情绪不稳定,医生建议去疗养院住一段时间,因为旧的环境会更加刺激她。她却咬着牙对我说,分明是前两天她演的那个角色狰狞的模样,没想到如今真的对着我说,“华瑾,你的丈夫逼死了我丈夫,若你再敢拦着不让我去送他。你这一辈子都别想得到任何人的原谅。”   “妈妈,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妈妈和爸爸最初始也是商业联姻,两相敬如宾,又因着秉性与脾气又相投而日久生情。如今,我却把她辛苦建筑起来的一切摧毁,包括爸爸和他一起创造的事业,她应该恨我。就连我,都无法不恨自己。   她推开我,拉了斯玄,“送我去灵堂。”   我对着斯玄点点头。   站在门口,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几次抬起了脚又放下了。   致霖来到我的面前,“叔父的葬礼来了很多人,不管怎么样,你还是得去接待回礼。”   “谢谢哥。”握住他的手,温暖又充满力量。   还在想,为什么会独独喜欢上林莫的呢?温柔,温柔是所有人的王牌,而他的温柔,让人无法抗拒,虽后来知道掺了假,却饮鸩止渴,甘之如饴。   灵堂里来人不少,白色的花铺满了白色的墙,穿的也是一身素白跪在蒲团上,是来告别的亲友都是一身素黑,这黑白分明的颜色,沉沉的坠在心头,明明白白地叫人透不过气来。   有人在角落里悄声说话,听说华董是被气的心脏病发死的呢,听说心脏病是年轻时候过度劳累落下的旧疾呢,听说是被女婿活活气死的呢,你看,这人都没有来,你看,那跪着就是他的女儿呢,不知道在她跪在爸爸的灵位面前是什么感受……   我听到妈妈咬牙的声音,低下头,连眼泪都没有,别人大概还以为我和林莫是一伙,你看一滴眼泪都没有,真是狼子野心。   等到人都走完,妈妈突然起身,我跪的有些久,想去扶她却一时站不起来。她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根长木棍,朝着我背打下来,“打死你这个祸害,打死你这个害人精,打死你这个害死你爸爸的凶手……”她一边说一边狠狠地把木棍打在我的背上。我双手撑着地,咬着牙,把闷哼声也吞到肚子里去。   妈妈的棍子一直不停,早就不知道疼了,只是有些累了,抬头看着那放在桌上的照片,一声爸爸还没叫出来,眼泪和话语一齐梗住,木棍打在了我的后颈上。   是不是,如果死的是我,那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   睁开眼,还是铺天盖地白,发现自己是趴着,背上像针刺一般疼,不知道妈妈打完了没有。   “你醒了?”有一双修长站在我面前,有些困难的抬头去看他。   “时月?这是在哪儿。”   他倒了杯水,把我扶起来喝一些,然后又扶我躺下,“斯玄和致霖大哥在帮忙着伯父的葬礼,所以拜托我过来照顾一下你。”   “谢谢。我妈呢?”   “你伤很重,不能起来。伯母情绪太不稳定,送到医院去了。”   “哪个病房?”   “诶,你不能起来!不在这里,致霖大哥把伯母送到康复医院去了。”   “不行不行。妈妈一定想送爸爸最后一程的,我去接她。”   他握住我的肩,“你不能去,医生说伯母现在患有偏执性精神障碍,会伤害到别人。”   “不会的不会的。妈妈不会伤害别人的。”   他抱住我,很小心的不碰到我的背,“你看看你身上的伤,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姑娘啊,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的错,这个人竟然说不是我的错,哈哈哈……太好笑了。   “哭吧哭吧,斯玄说你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哭过,心里到底是有多难过呢?”   没有哭,没有哭,我有什么资格哭呢?是我害死的,是我将那个魔鬼引起了门,是我相信他,是我把不遗余力的帮他把远风站上了行业龙头的位置。我有什么资格哭,我一个害死自己爸爸的罪人。   他的衣服湿了一片,也顾不上,只是说东说西的哄着我。   “时月,你是个外人,有很多事情不明白,所以当我是个受害人,还觉得我可怜。”   他又让我趴在床上,把被子虚虚地搭在我身上,尽量不碰到伤口,“外人才看的明白。”   “你若是心里难受,怪一怪自己哭一哭也就好了;要是把责任都往自个儿身上揽,那可就有些过了。”   他挪了一把椅子过来,坐在床边,开始剥苹果,“华伯父从小在商场里浸染,虽一生正直不阿,但手段也是业内出了名的狠准利,他碰到过的东西比你听过还多呢,你看不透的事儿他难道也看不到吗?姑娘,人人都有选择的,哪怕其一其二是为着你,难道他就没有自己的考量和打算吗?”   他削的苹果皮没有断,也没有掉下来成为一个长条,只是虚虚的贴在果肉上。“所以啊,你又哪里错了?不过是爱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从他灵活的手指上去看他的眼睛,深到近乎会让人误认为黑色的棕色。睫毛很长,垂下来,盖住我想看到的一切。他抬眼,配合着嘴角弧度的一丝嘲弄随即逝去。“削好了。”   刚刚那丝嘲弄,不是对我,而是对他自己的。   他削好苹果,不知从哪里又找来一只碗,切成小块,放在我的手边。   见我不吃,他拿起一小块放进自己嘴里,慢慢咀嚼;尔后,又吃了一块。我看着他吃,不由的分了神,一时什么都忘记了,只是专心看着他吃苹果。   桌上的电话响起,我伸手去接,他走到窗边回避。   “你好。”   “……”没人说话。   我又喂了几声,电话被挂段了。   秦时月刚接了个电话,急急匆匆出去了。林莫推门进来的时候,我正看着点滴,想它什么时候能滴完,我要去给爸爸守灵。转眼看到他。   他在病床上坐下,我向另外一边挪了挪。   “疼吗?”   “……”   “啊!”这魔鬼,竟然用力按我的伤口。   “不说话我就不知道了吗?”   我死死的盯着桌上刚才用来剥苹果的刀,我慢慢坐起来,面向他,还笑了一笑。“谢谢你关心。”   他摇头,“不是关心你,只是关心你肚子里我的孩子。”   我突然伸出手去拿了刀,用尽全力朝他刺去,可女人在力量上天生不是男人的对手,他制住了我,但手臂上还是被划伤了。他夺过我的刀,扔的远远的,“你想杀我?”   “嗯,我想杀你。”看着他的面孔,心里比以前沸腾的厉害千百倍,可如今,我只想杀他,和他同归于尽。   他笑了,鬼魅般的,凑近我的耳朵,“小瑾,你可以回来我身边,如果你愿意。”   我一眼望到站在不远处的华菁,“真恶心。”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拒绝,“那,我的孩子总是要给我的。”   我笑,学他刚才那样笑,也不知道像不像,“你的?凭什么你觉得会是你的?”   他反手掐住我的喉咙,“小瑾,你不会撒谎。”   我只是笑,声音凄厉,像只恶鬼一样。   “如果想杀我报仇,也只有在我身边才有机会。”他一如往日温柔的样子,摸着我的脸,蛊惑着我。   “滚!!!”   他放下我,转身向外走。时月接完电话进来,他顿了脚步,“辛苦秦先生照顾内子。”我听着恶心,抬手就把桌上还装着苹果的碗朝他背上砸去,堪堪砸在他的背上,他转过头来看我,皱了眉。   “你干嘛?”时月过来按住我,又按了铃,“你别激动,说好打完这一瓶点滴我们就回去,你现在又想再打一瓶是不是。”   我顾不上回答时月,也顾不上刚才因为一砸而被针头扯出的伤口,要说疼,现在哪里不疼,浑身皮肉,还有左胸口那个位置。只是望着那张素日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的脸冷笑,不能输给他,怎么都不能。   可是啊,明明什么都没了,输得一败涂地。   不是每个人都能用真心换来什么的,对方若没了心,你偷天换地,断然也换不出个什么来,白白搭上自己的一条命。小时候话本上不是常常会讲,那些痴情的狐妖拿了内丹来救那些个落难公子,到最后,哪一个是有好下场的。   林莫说,你让我告诉你什么是真,可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我自己都弄不清楚,你让我,怎么告诉你?   这样一个人,演戏成瘾啊!   闹完这一场,也再没有力气,安安静静的打完这瓶点滴,回了灵堂,时月没有劝我。蒲团有两个,致霖哥跪了母亲的位置,陪我接受亲友的宽慰。   我抬头看着坐在远处的人,大伯父大伯母站在棺柩旁边,陪着人家在讲述爸爸的过往,二伯父二伯母站在远处,偶尔会转过眼来看我,爸爸的同事来了很多,很多人都没什么表情,站了一会儿接个电话就出去了再没有进来,舅舅和舅妈去医院陪妈妈了,斯玄也还没有回来,时月站在不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秦明来了,林强的妻子来了,董家派人来了,也立刻就走了,小灼和宁伟也来了,握着我的手,说节哀。华菁没有来,林莫没有来,徐家父母也没有来,来了很多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很多很多人,川流不息的人,真心假意的人,可是他们没有来,小华也没有来。   在心里,偷偷还希望那个人来。不肯相信,绝望的固执着。对着爸爸的照片,那样带笑的样子,我想,爸爸,你在看着我吗?   我走到棺木前,想看看前些天还在担心我被新闻摧毁的人怎么就躺在这里了呢?没了呼吸没了心跳,再也不能跟我说话不能摸我的头对着我笑。跪的有些久,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两步,不小心踢到蜡烛,熔化的蜡全洒在白布包裹的脚面上,一瞬间的刺痛让我有些清醒过来,这黑白照片上的人,不在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疼,很疼,哪里都疼,右手捂着的那个地方,左肩下面那个跳动的地方,疼的像要死过去一样。爸爸,爸爸,你睁开眼再看一眼小瑾好不好?就一眼,好不好,爸爸?   眼睛模糊一片,不知是哭了还是被蜡烛的烟薰到了,恍然间看到那相片歪向一边,白色的花朵挡住嘴巴,那眼睛却朝我笑了。就像平时,他说,傻丫头,哭什么。    ☆、第二十三章 他是病了   白露残梦,现世虚幻。      秋风清,秋风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在父亲下葬那日,发生了两年事。   第一件事:那天,报纸的头版是:科技新星——徐氏崛起   因两姐妹的爱恨而被人“抢来卖去“的徐家公子厉兵秣马,收购华胜,结束闹剧。   第二件事:林莫的主治医生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大雨,黑色衣服和雨伞把墓园围得水泄不通,雨点只能从天空突围,劈劈啪啪砸在伞沿上,妈妈没有来,致霖站在我旁边,撑着伞。   “哥哥,我会有报应吗?”   他揽了我的肩,“小叔叔忘了吃药,并不是你的错。”   忘了吃药,可是爸爸,告诉我,林莫到底跟你讲了什么?   还有爸爸,对不起。   靳医生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葬礼已经结束,我一个人坐在大宅子里,翻着今天的报纸。他们都让我打发回去了,只有斯玄不管不顾留了下来,在楼上他自己的房间里休息。   徐家公子不屑于女人之间的“爱情游戏”,蛰伏许久,精密布局,把华胜收入囊中。可文章最后,却没有说,掌握了主权的徐家公子,最后把橄榄枝伸向了哪个华小姐。   “徐太太?”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电话,“靳医生,您好。”   “徐太太,我看了报纸。”   “那您应该知道我现在是华小姐,徐太太,这个称呼不太合适了。”   “徐太太,我是想跟您谈谈您先生,的病情。”   真是执著的医生。“如果是坏消息,那就请您告诉我,因为现在我巴不得他死。”   “……手术之前我们就怀疑徐先生的海马和杏仁核容积有减低的症状,但不十分确定。”   “……医生,请说些我能听得懂的东西。”   “边缘型人格障碍。”他说。“看了今天的报纸,我可以确定。”   “怎么讲?”   “他在进行自我伤害。”   我笑了,“靳医生,这次您诊断错了,他没有自我伤害,只是在害别人。他在害我。”   他沉吟良久,“他住院期间,您二位的感情我们医护人员都看在眼里。”   我不语,病呵,真是一个好借口。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病,而我心里,现在是恨着他的。更加不愿意,把他所做的一切,归咎于他生病了,连恨都无处可依,那我该怎么面对自己的罪责。   “边缘性人格障碍,是一种介于神经症和精神病之间的心理障碍。是一种十分严重的心理障碍,也可以说是一种最难治疗的心理障碍。他们的自我印象或者自我意识经常变换很快。边缘性人格障碍具有某些其余人格障碍的的边缘特征,比如依赖性人格障碍和反社会性人格障碍,但是他们比反社会性人格障碍患者更多思维过程障碍,而且更多地把攻击性转向自身。”   “靳医生,家父刚过世,我不喜欢听这种笑话。”   “对不起徐太太,请节哀。但徐先生的病情有些严重。”   “他没有自我伤害,他只是在伤害别人,例如我。”我再次强调。   “您是他在乎的人,也许推开您,就是他认为的自我伤害。”   我开始有些想笑,“靳医生,您还是跟他本人谈吧,实在不行给他的助理打电话。”   “徐太太,给我一点时间,自虐有三种表现方式:一、我不够好,所以我要采取行动来惩罚自己,有什么方法呢,就是直接的伤害自己;二、我为了达到毁灭自己、惩罚自己的一个效果,我不自己动手对自己这样做,而是对别人动手,以达到因别人受到我的伤害而反过来伤害我的一种方式。我们说这种自虐是穿着马甲出来的,比如说我借了别人的钱不还,等着别人来找我,打我、骂我,这就是一种自虐;三、第三种是穿了更多的马甲出来,他把自己的生活过的一团乱,很没有趣,有些事情在理论上和客观现实上他完全可以做的很好,但是到了关键的时候他就会把事情做砸,总是会发生一些事件,使这个事情不能向好的方面发展。如果这种事件循环性地在一个人的生活中发生,那么这个人就可能具有隐藏性的自我毁灭的倾向。”   “……”   “边缘性人格患者是最不配合治疗的,所以我们需要您的帮助。”   “对不起靳医生,我真的要挂电话了。”   我慢慢坐在椅子上,想起来那天我用水果刀刺他,他扭过我的手,其实并没有伤到他,他伸手一带,刀划过他的胳膊,他还按了一下,当时并没有注意,现在细细想,他后来是因为看我手指抓向刀刃,才夺下了刀,扔到一边去。   去了爸爸的书房,打开电脑,输入“边缘性人格”,短暂的应激及有关的应激观念,遇到一些事件会有一些极端的想法,这个极端的思想和很多人都不一致,这一类的人会演变成偏执性的人格障碍。或者是比较严重的一种分离性的症状,心理学上叫做解离性人格。就精神分裂症来说,精神在一种失控的状态下,外面的一个行为的自我的表现与内在的一个空间自我是分裂的。而解离性人格是分离的,它有时候又合在一起,所以不能被诊断为精神分裂症,又不能诊断为神经症,神经症主导是两种观念不相上下,两个自我,两个观念互相冲突;精神分裂是二种力量互不来往;而这种解离性人格,他时而合并,时而分开,合并也好,分开也好,大多倾向于偏执或者解离状态。   边缘性人格障碍的典型特征有学者描述便是“稳定的不稳定”,往往表现为治疗上的不依从。治疗难度大,因为患者试图唤起保护人强烈的,发自内心的抚爱。但患者病情的反复,虚构的不满以及违反治疗计划,常使保护人——包括医生——对其沮丧失望,视其为拒绝帮助。   而林莫并不是因为童年遭受过什么心理重创,而是病理性的,海母体和杏仁核的异样。   他们渴望爱时,边缘性人格障碍的病患通常发现他们的愤怒、冲动、起伏不定和频繁波动的情绪将别人推开。   可是,这终究是什么道理,这到底是什么道理,谁他妈的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道理。他做了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是因为生了病,生了病!可是你们谁把爸爸赔给我,把妈妈还给我!!!   我不会相信这是什么狗屁的精神病,林莫,这又是你玩的新把戏对不对,对不对。   不知在桌上趴了多久,斯玄蹲在我的脚边,“我爸说,姑父的老职员已经集体离职。”   我笑笑,不知怎么作答,不正合了他意吗?都不用他出手清洗旧朝老臣,就集体离开,是否,遂了他意。   “他们,想夺回华胜。”   他们跟着爸爸建立华胜,看着他由小做大做强,现在一朝易主。我推他,“斯玄,你让我静会儿?”   电脑因为鼠标的移动,屏幕从休息状态亮起来,斯玄凑过来,脸色慢慢变难看。“为什么在看这个?”   “你出去,让我安静会儿。”   他抓住我的肩,“是谁?是谁?姐,姐,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他的眼神特别慌乱,我看了都觉得心疼起来,他拉了我的手,把袖子都卷上去,仔仔细细找着什么,然后松了一口气,“姐,你不能伤害自己,不能伤害自己。这不怪你,不怪你。”他抱了我,紧紧的,不给机会让我说一句话。   有些喘不过气来,突然想到,这两天没来得及处理的一件事——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斯玄,不是我,是林莫。”   他放开我,“他只知道怎么伤害别人。”他有些恨恨,“听说他开始和其华哥较量了,真是找死。”   我忽然想到什么,拿起电话回拔给靳医生,“有没有可能是一个一个毁灭我身边的人,最后让我孤立无缘,只剩下他一个选择,那么我便再没有别的去处,只能留在他身边。医生,会不会是这种犯罪性的变态型心理,根本就不是边缘性人格?”华菁也是,她自小不招人喜爱,若是有人疼她有人爱她,必被她视为唯一的依靠,救命的藤蔓;尔后他放弃华菁,是因为宁伟是成了她的多选题。   顾医生沉吟一下,“不太可能。”   “如果想得到她,就先击垮她。这话好熟悉!等等,姐,你是说林莫有精神病?”斯玄问我。   “我不知道。”我如实回答。   “操他妈的!”   我没有理他。   《大明宫词》里有一段,李治快死的时候,让大家都出去,包括他一直纵容着的老婆,只留下自己的小女儿太平,对她说“太平,你听着:人这一辈子,要经历好多好多的不如意,上至天子下至平民无一例外,其中有自己的原因,可是,好多时候,它是别人铸就的,你一无所知。比如说父亲,我从来没想当皇上,是先帝的选择,于是……有就有了许许多多的不如意。关键,就。。。在于你怎么对待他们,是原谅还是不原谅,有的人一辈子都靠原谅生活,比,比如我吧,就没什么出息,但是内心快乐;可有的人,一辈子都靠不原谅生活,会很有出自息,可,可他内心不安宁。你也会碰上同样的问题,选择时一定要慎重。明白吗?”太平回答的是“明,明白了。”   可是太平啊,你他妈的到底明白什么了?!你知道薛邵前面还有一个被你父皇母后逼死的青梅吗?你知道薛邵的新红颜刚刚上吊了没死成吗?你知道像你显哥哥又像你旦哥哥的薛家公子其实恨透你了吗?你又知道那个你特别喜欢甚至当作亲生叶儿其实就是你丈夫的新生儿子吗?又或者,我该告诉你,下一集你的丈夫因为恐惧爱上了你,死在了你的剑下。   回想起所有能想起的关于心理变态的小说、电视剧和电影,以及现实中见过或听过的患有精神疾病的人,怎么可能,林莫怎么可能?他温和有礼,宽厚聪明,私底下还能幽默风趣,怎么可能呢?   他英俊、智慧、宽厚、朗朗如玉,但这一切,都不能抵消厄运,不能抵抗疾病。   “斯玄,我该怎么做?”   “你不会想原谅他吧?!姐姐,姑父才刚下葬!”   “可是,可是他是因为病了。”我没有底气,只能低低地声音,怕别人听见。   “那又怎么样?那又怎么样?!他能把姑父陪给你吗?能把那个好脾气的姑姑,疼你疼到心坎上的姑姑还给你吗?能吗?!”   “有一种叫做伤害控制。”是这样一个故事:一对年轻夫妇有一个刚满四岁的儿子。一天早上,丈夫上班前嘱咐妻子把一瓶安定类药物藏好,以免儿子误服。妻子说放心吧,我会藏好的。丈夫到了公司不久,就接到了妻子的电话,说儿子把那瓶药吃了。丈夫赶往医院,途中知道了儿子死亡的消息。在医院丈夫见到了妻子,走过去搂住她,对着她的耳朵说了句话。他说的是:我爱你。他了不起的丈夫在极快地处理了自己的伤痛之后,帮了她,而且是强有力地帮了她,用拥抱和语言,当然最终是用爱,把伤害减到了最低。   他看着我良久,盯住我的眼睛,失望透了的表情,“你到底能为他做到什么地步?”他逼近我,“告诉我,你为他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一时愣神,看到书房门口立着的秦时月,他展开笑脸,“你们,在讨论什么?”   斯玄不再逼我回答,回头问他,“你怎么来了?”   “不是你让我来的?”他依旧站在门口,侧身让了一些,让林嫂把茶端进来。   “噢是。”他坐到沙发上去,我还坐在书桌前,时月走上前来。   “你脸色很不好。刚刚你们的对话,我听到一些,抱歉。”他这次穿了一件深绿色粗线圆领毛衣,一件牛仔裤脚踝处卷起,脚上是休闲的不系带帆布鞋,可以看到灰色的袜子,看起来像个阳光的大学生。我摇摇头,“没事。随便做。”   他点点头,走到沙发边上,坐在斯玄的对面,“有时候心里最强烈的那个感觉,往往是对的,如果不去做,会遗憾。”他微微低下头去喝茶,头顶有两根头发在轻轻的小幅度舞动,阳光就像那天一样照进来,铺满地毯。我知道他的话是对我说的,我就这样知道。   斯玄今天的火气格外的大,“我是特意请你来说说我姐的,作为一个过来人,不是让你来怂恿她的,好吗?”   他放下茶杯,笑了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上,“我可没答应。”   “那你他妈的过来干啥!”   他面向我,微微笑,阳光照得仔细,我看清他笑起来眼角会有些细纹,“我和小华姑娘也是朋友,过来拜访一下。”   我向他道谢。   他去认真的看着我说,“如斯玄所说,我确实是个过来人,但我却希望你能再努力一次。”   斯玄砸了杯子,摔门出去。   “能不能讲讲你的事情?”   他坐在沙发上,实则隔的我有些远,他苦笑了一下。我有些不忍,“对不起,不方便就算了。”   “没什么不方便的。她家和我们家是世交,我和她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我无端有些紧张起来,不知是为这个故事,还是为这个故事里的他。把茶杯捧到手心里,一阵一阵的热让我静下来听他讲。   “秦家的酒店在业内一直做的不错,虽然数量不多,但品质却是最好的。”哪里是不错,分明是极好。他低下头去看端着的那杯茶水,似乎笑了一下,没看太真切。“我们从小一块长大,我比她长三岁,从她五岁就开始牵手了,”他抬起头来,嘴角是笑意,眼睛却是眯着,逆着光看不清楚,“很小很小,在她还在摇篮里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了,觉得她一定是我老婆,一定是。”   我听着也欢喜起来,青梅竹马到懵懂时就认定了那个人,该有多美好心动。   “除了小学,我们能在一个学校,后来我上初中她还在上小学,她上初中我又上高中了,等到她上高中我又上大学去了。所以真正在一起的时候,倒是只有假期给她补课,还有平常实在忍不住偷偷去看她。”   “为什么不留一级等等她呢?”   他摇头,嘴角的笑意还没有散去,“不,我急于长大,急于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好快点娶她。”他终于笑出声,为当时的自己。   “但是我们感情很好,一直很好,几乎从不吵嘴。”他继续说,但停在了这里,手指轻轻抚摸着杯沿,似乎是在思考怎么讲下去,又或者在想这一切是从哪里开始变了。   “她,她家是做什么的?”   “她是我爸爸秘书的女儿。”他轻轻说,茶杯里浮起一缕热气,很快散开了。我知道那是雨前龙井,很清新的香味。我也知道,秦董事长的秘书在五年前在秦氏大楼的楼顶一跃而下。   “后面的故事你应该都知道了。”   我摇头,“不,外界的传言只知其表,我想听听你们的故事。”   “我上大学后迷上了外面的世界,经常和同学去国外探险和旅游,几个月毫无音讯。”我掐着指尖,善良懵懂的小姑娘以为自己的男友变了心伤心不已毫无办法,转头被自己利欲熏心的父亲利用,“她爸爸对她说,要想秦家小子对你死心踏地,就得让他尝尝人下人的滋味,你们位置调换,让他离不开你,就像你现在爱到离不开他一样。”他唇角的笑意终于淡去,说话间断的时候轻轻抿着,“那时候爸爸已经开始把一些重要的事情移交给我了。”   他似乎坐的有些不舒服,站起来,走到窗前去。“她爸爸早就布局好一切,而她从我这里也得到不小的进展。手头的事情渐渐的多起来,出去玩的时间也减少很多,她以为是计划取得了效果。”   有些不忍听下去。“后来呢?”   “被我发现了。”   走过去站在他身边,似乎能感受到他当日与我一样的煎熬。“秦董重病,就是因为这件事?”   “嗯。”   “那她呢?她呢?”问的有些急切,他却丝毫没有注意到。   “我跟她分了手。把他爸爸布的局一招一招全部拆碎反将一军。”他转过身,把背留在阳光下,面孔放在了阴影里,“她服了毒,留下一封信,说对不起,说如果下辈子,要跟我做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孩儿,还要遇上我,还要像这辈子这样爱我。”   “她现在呢?还活着吗?”   “他爸爸走投无路从秦氏大楼跳下,死了,众人皆知。她成了植物人,现在还在医院。但医生说,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秦时月。”   “这五年我一直在想,不就是一个皇庭吗?有什么大不了的。秦氏我都可以再建,但她呢?再要去哪里找一个她?”   被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哀伤和懊悔感染,我握住他的手,“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选择她对吗?”   他点点头,“是。”五年前他选择了正义,选择了父亲选择了皇庭,但他一直在后悔,其实他想要的,只是那个姑娘,那个爱着他的姑娘罢了。   “所以啊,小华姑娘,别管那么多,若是舍不得就不要放手。”他换了轻快的语气。“这一辈子要再遇上那个人也难。”   他在窗口站了一会儿,走回去坐在沙发上,慢慢喝起茶来。   “那些新闻不是他发的,是你姐姐找的媒体。”他看我了一眼,“有些关心你的事情,所以留心了一些。”   “谢谢你时月。”   “不用客气,我也不仅仅是为了你。”   我问“她真的不会再醒了吗?”   他点头,“已经宣布脑死亡,只是还有些微弱的生命体征。”   斯玄再找到我们的时候,我请秦时月在露台下的游泳池边晒太阳,给他泡了我珍藏最好的茶,他不太懂,但喝的还算满意,偶尔闲聊一两句。   “医院打电话来,说姑姑的情况稳定多了。”   “嗯,好。”   秦时月没有接话,看着波光粼粼的泳池,不知道在想什么。   心上有个人,才能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作为《大明宫词》的通心粉,突然发现,我这闺女的情路和太平的,似曾相识。。。 ☆、第二十四章 我原谅你   生命写满错字,不问是非。      我没有去找林莫,也没有去看妈妈,只是在家里喝茶赏花,写写字。白白做这么多年富二代,到现在才真正有点作派样子。舅舅和父亲的下属来拜访过我,我推病婉拒。斯玄每天来陪我吃饭看电影,赖在这里不肯走;致霖哥来看了我一次,突然接到局里电话,匆匆离去就这样又断了联系。其华来过一次,只是坐坐就走了,临走时竟然破天荒向我道了歉,说是因为以前那样对我,我摇头说没关系。   时月倒是时常来,我们聊很多,聊他的工作,也聊最新的广告,聊他公司现在拍的片子,聊他公司准备来拍电影的剧本,虽然熟识的时间很短。但大概是因为互相交换了秘密,那一份不为人知的亲近与默契便理所当然起来。   每个人的伤疤都是独一无二的,但总会有人,会跟你一样经历过类似的事情。你们相逢一笑,便知这世上的难言对方是懂得的。   其实我在等,在等林莫找我,若是他真的病了,他就会找到我。不管怎样,他是病了。我围着房子的院子跑步的时候,看到站在门外的他,青青的胡渣。他看着我,带了一点笑意,他说,“你为什么不来看我?”   刚刚运动过的心跳还没有平复,我的呼吸还有些急促,又听他说道,“小瑾,我想念你。”   去买菜的林嫂从司机的车上下来,她恨恨的看了他两眼,司机拉住林嫂,给他开了门,“徐先生,请进。”   他走到我面前。“你想我吗?”   我终于鼓起笑脸,“和小华的较量,怎么样了?宁伟输了还是你输了?”   他问的急切,“快赢了。你想我吗小瑾?”他伸出手想抱我,但又垂下去了,只是又站近了一些。   “小心些,小华不那么好对付。”   他看着我,不甘心。   我转身向屋子里走进去,他跟上来。   “我妈妈病了。”   他拉住了我的手,把我带进怀里,“我很想你,很想。”   我拍拍他的背,“嗯,我知道。我也是,很想你。”   他有些高兴,放开我,但是仍旧牵着我的手。   “华菁呢?”   他皱眉,“我怎么知道?”   我笑,“林莫,你不必跟我做这种样子。虽然我知道你是病人,但我知道你没傻。”   他用袖子擦我额头上跑步的汗,“去洗个澡,等下我们去早餐。我和他她早就没有关系了,你不是知道吗?”   “不,我不知道。上次我们见面,你们还在一起。”我不依不挠。   “小瑾,我头好疼。”他把头靠在我肩膀上。   我推开他,“林莫,如果你是因为生病才没有安全感,那么,你也应该向我保证些什么。”   他看着我,不说话。我也这样看着他,眼观鼻,鼻观心,看他能做到什么地步,不,是病到什么地步。   “一个人被满田的红草莓引诱,去采摘。被蛇咬了,你说是该恨蛇呢?还是该恨草莓?林莫,你告诉我。”   他苦笑的样子依旧好看,“……”   “林莫,我会恨我自己,恨我自己为什么会被红草莓引诱。”我笑了,不知道在初冬的早晨里笑得会不会很难看,“所以林莫你看,我愿意这样惯着你。谁都拦不住。”   他没了刚来时候的虚张声势,没了那夸张的表情,像一下子被人抽空掉,“对不起,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做那些事情。靳医生说是因为我病了,可明明那些都是我自己做的,想赖都赖不掉。对不起小瑾。”   他垂下头来,看着我的眼睛,“可做这些的时候明明是自己支配的,没有负罪感,没有抗拒反而还很享受那样的过程。思维也没有任何的杂乱和不清晰,也没有强迫感。”   我把手放在他的胳膊上,“那林莫,你为什么要做那些事情呢?”   他似乎愣住了,皱着的眉头更深的锁起来,想了良久,低了声音,“想证明给你看。”他这样说。   可能运动之后泪腺无法排出足够的汗,有些液体从眼睛里流出来,所以林莫啊,你是真的病了,真的是因为生病了呢。“这该死的毒蛇。”   生命里到处都是错别字,我也不辨是非。何况你又错在了哪里?   斯玄和时月进来的时候,我和林莫正在吃早餐。斯玄手上拿着一叠照片,跟时月两人都是憔悴不堪,“又通宵赶工?林嫂,把斯玄和时月的早餐热一热。”时月最近是家里的常客,偶尔晚了也会睡在这边,最开始是睡在斯玄的房里,后来我索性把二楼的一间客房收拾出来给时月做卧室,他倒也不客套,住了进去。他们工作忙到晚上深夜,两人一同开了车回来,时月也就一直住在这边。   林嫂应声进去。   斯玄撇了我们一眼,转身上楼了。时月在餐桌对面坐下来,“谢谢。”   我耸耸肩,“你们俩位老板也真正劳心劳力!员工们大概更惨吧……”   时月笑,“不不不,我和斯玄都是爱护员工的好老板。”他端起牛奶喝了一口,嘴边却没留下一点痕迹。   林莫埋头吃着早餐,并没有跟时月打招呼,而时月也很自然的把他当作空气。   “时月,他是林莫。”不知为什么我突然觉得有些尴尬。   “嗯,我知道。”他笑。   我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回他以感激,他点点头。吃完上楼的时候,他说,“久仰林莫!”   林莫抬起头,“你好!”S市的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谁又不认识谁呢。   “他住这儿?”   “偶尔会,时月人很好。”我把餐桌拿起来递给林嫂。“嗯,如果不是他开导我,我大概也不会这么快想通。”   “想通什么?”他握了握我的手,转身把沙发上的羊绒披肩披到我肩上。   “就是现在这样,原谅你。林莫,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他有些惊讶,但很快接受,“现在呢?”   “也恨。”   他笑,“嗯。”   “嗯什么?”   “爱也好恨也好,总之都是在你心里的,记着的。”   我笑了笑,转了话题。“和靳医生约的下午,早晨还去公司吗?”   他点点头,“去的。”又靠过来,“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有些愤怒或憎恨像喷薄而出的火山口,挡都挡不住,“去哪个公司,远风还是华胜?”如今它们都是你徐家公子的,可还满意。   他的脸色变了变,怒气从脸上滑过,又压下去,“小瑾,华胜也是你的。我们结婚没有公证,所以权都是双方的。”   “不不不,林莫,这是你自己得到的,不是我的。我嫌脏。”上面有我爸的血我爸的命。   他的脸色很难堪,但我心里也是难受至极,爸爸的脸反反复得在脑子里定格成一张黑白照片。林莫别开了头,远离这个话题,让我把指责消耗在空气里,平静下来。   那个时候,我并没有想到,心里卡着这样一根倒勾刺,稍稍一动就是心神俱疲,就算咬牙拔了出来,也是带出一片心头肉,永永远远都是一块伤,一块疤。   最后还是没有跟他去公司,下午三点在顾医生那里见面。走的时候斯玄和林莫都还没醒,嘱咐林嫂说若他们醒了就开晚饭不用等我。林嫂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拍了拍他的手,“您晚点没什么事,就和林叔一起去看看妈妈吧。”林嫂本是顾家的人,妈妈嫁过来便跟着过来了华家,她和妈妈多年感情,自然是看不过我如此没心没肺的样子。   两点四十到了靳医生处,徐林莫已经在了,他们似乎才刚刚开始谈话不久,只是林莫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我关上门,坐在他旁边,“怎么了?”   “没什么。”   顾医生跟我打招呼,“徐太太。”   我点头,放下包,握住林莫的手,“他怎么样?”   “徐先生不同意做脑部扫描。”   “做吧,如果你觉得没有问题,那么就让靳医生确诊;如果是害怕有问题,我们及时发现早点治疗,我陪着你。”他脸色点错愕,并没有停顿,“靳医生,尽快安排吧。”   “我不是病人。”他几乎咬牙切齿。   我也没了耐性,“是是是,你不是病人,你本来就这样坏,处心积虑收购华胜,害死我父亲,下一个是谁?你想对谁?”   林莫的眼眶红起来,十分地愤怒,他站起来,看着我,脸色又灰败下去。   “徐太太,孕期不益情绪激动。”   我几乎忘了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它不闹腾,一点存在感也无,我也没有任何的不适,呕吐或者嗜睡,导致我甚至将这件事情忘掉了。   他因为孩子安静下来,妥协地坐回椅子上,“好。”   靳医生感激的看了我一眼,我按了按额头,有些累。   我坐在医院的长椅上,靳医生坐在我旁边,林莫独自去了放射科,我没有陪他。   “华小姐。”   我回过头去看他,三十几岁的主治医生,也算年轻有为。我笑笑,林莫在的时候他叫我徐太太,现在却叫我华小姐,“很严重吗?”   他轻微点了下头,双手放在交叠的长腿上,医生的手一般都很干净很漂亮,眼前的这双就修长完美。“在我叫徐太太的时候,你有些抗拒,所以换了呼唤,不要介意。”   我转动着手里的一片绿叶,“脑科医生+心理医生?”   他笑,“医生的望闻问切,其中的望,是观察患者一切能帮助治病的事物。”   “靳医生的闻也是不错的,还知道从报纸八卦上判定病人的病情,噢,还有问,竟然打电话到仇人寻里问病情。靳医生,我说的不对吗,诶诶,你别动手……”真是想不到,这个并不太谂熟的医生竟然伸手打我的手臂,下手还挺重的。他故做熟悉的样样子让人轻松。   “请你尊重我的专业。”   我愤愤,揉揉被他拍疼的手,真是这年头什么人都有,什么不靠谱的医生都有。“连八卦新闻都看的医生,怎么能指望他不是一个道貌岸然的暴力狂。诶,你要是再动手我可就告你伤害他人。”   他无所谓的笑起来,“一个医生,最懂得哪里会导致轻伤,哪里重伤,哪里直接导致死亡,会让你抓到把柄吗?”   “真过分呐。”   他低下头去笑了好一会儿,“好了华小姐。刚才是让你放松。”他的表情严肃起来。“你对徐先生有些不一样,和以前不太一样。这样不利于他的病情。”   我把左手放在右手的掌心,叶片放在中间,握住,“靳医生,你只关心你的病人。”   他点头,“是。”   我低了声音,“那我也要去找个医生。”那样就有人关心我是不是真的能面对林莫,现在的笑脸是不是真心,想不想要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教我怎么面对在疗养院里的妈妈……他就会只关心我的病情,关心我。   突然想起秦时月,那个与我选了对立选项而后悔不已的人,我想告诉他,这是一个无论选什么都会绝望自责的选择题。   以前在广告公司经常加班,有时候会通宵,有时候也会连着几天几夜不睡。那时候感受到,很困,第一阶段的困,就是最低层次的困就是累,特别想睡;第二层次的困就是不想睡了,累到睡不着,但是脑子是空白的;第三层次的困,就是特别high,跟磕了药一样,根本不可能睡着,反而精神高涨,但自己心里清楚,那样是非常危险的状态,心跳很快,说话很大声,人几乎不受控制。不知道别的东西,是不是也这样,因爱生畏,因爱生近,因爱生恨。   “华小姐,我知道这对于你来说不容易,但为了他,也为了你,请你务必说服他接受治疗。”   “为了我?”   “是。如果情况继续恶化,他会做出更……的事情来。”他语气十分严肃,我有些好笑,明明还没有确诊,却已经开始费尽口舌说服我。   我想了想,要是这样的话,他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可是精神病,这是属于精神病对吧顾医生?好的,那么据我所知,精神病事实上是不能够被完全治愈的。”   “接受有效治疗,会得到很大改善,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可是一直要保持吃药,持续治疗,对不对?是吧,一旦停药又会反复。”   “不不,有治愈的可能。”   我笑,转过头去,“靳医生,你以医生的立场来跟我谈论这个,我没有拒绝的余地。”   他把交叠的双腿伸展开,靠在椅子上,“也许我做的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   好事坏事,正邪之分,你怎么分的呢?“你开心就好。”   听完他笑起来,开怀大笑,“徐太太,你可真有意思。”   我走的时候他说,“作为医生看过太多因为一场病痛而劳燕分飞的情侣夫妻,我不希望你们也是如此,所以我想尽全力治好他。如果说私心,这就是我全部的私心了。”   夫妻好比同邻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不不不,我和林莫甚至度过了生死考验,这么说是不对的。而且,我还在他身边,是不是,背着所有的骂名,站在他身边。   八卦小报上都说了,那个华姓女人,不仅道德败坏,还不知廉耻,狼心狗肺。   林莫他,作为当事人,别人若是在他面前提起我,他会怎么回别人呢?什么样的言辞,什么样的表情,我不知道,猜不到。   “累了吗?”他把手放在我的手背上,靠着我坐下来。   “没有,刚刚靳医生带我去的妇产科了,他很听话,很健康。”   他脸上的阴郁散去,鼻尖带了笑意,轻哼一声,晕染开去,嘴角和眉眼都柔和起来。“像妈妈啊。”他把手移到我的小腹上。   “哪有,我虽然性子静,但是个爱动的。比较像你吧。”谈到孩子,语气也不由变得柔软温和。   “我妈说我小时候可是很皮的。”   “你爸妈?”葬礼以及这一系列事情发生之后,他们并未出现或者来一个电话。平常他们爱护我的样子并不假,我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我们去徒步的时候,他们俩就往北边去了,说找一个小房子隐居起来,颐养天年不问世事。我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他们已经好久没有和我联系了。”   我点点头,并不再深问下去。那对老人对我很好,待我如女,我希望他们平安幸福,颐养天年,但我会忍不住想到自己已逝的爸爸和精神崩溃的妈妈。   他的电话响起,“什么事?”   “老板,许书记局里在等你,Z市的领导都到了。”   “好,我马上到。”   从他半握的手中抽出手,“有事?”   “Z市的局领导过来考察,许书记让我做陪。”   我拿起包,“我陪你一起去吧。”   他看了我一眼,“不行。”   “怎么不行?华家女儿现在名声臭了,不好用了?噢不是,是人见人避。”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来的一班子领导都是男人,你去不太方便。”   我轻哼一声,“科技新贵,市里的扶持企业,还加上,嗯,华胜,现在也是你的,林莫,许书记的坐上宾感觉如何?”   “有什么好,无非是要个买单的冤大头。”他想逗我笑。   我心知自己变得日益刻薄,就着他的话下坡,“许书记为人可是正直的,难得他对你青睐有加肯提携你,你珍惜机会。”   他笑着揽了我的肩往外走,“好,我知道。”又拿出钥匙递给我,“回家住吧,我去一下就回来陪你。”   我走向自己的车,“不了,我走了家里就空了。”我说的那个家,是华家,而不是他所言的那个家,我和他的家。   他的表情有些难堪,“好,都随你。”   我突然意识到,林莫是真的病了,以前他只是温和有理,可他现在是卑微懦弱,在我面前,他是真的小心翼翼。   他给我打开车门,扶我进去,我轻声说,“你少喝点酒。”   他正在给我寄安全带,手一顿,“好。”   “如果不麻烦,晚上就过来这边住吧。”   “不麻烦。”他笑了,轻轻在我额头上落下一吻。“小心开车。”   看着他的面孔在后视镜里变得越来越小,我加快车速,转了个弯,再看不见他的脸。   我驱车进大门时,顾斯玄正揽着一个金发美人向外走,他看见是我,停了脚步,站在一旁。我停了车,看他。   “露丝,叫姐姐。”   那美女看着我,用特有的洋味对我说, “我听说过你,名声不太好。”   顾斯玄哈哈大笑,“美人都是心直口快,没什么脑子。”   我这儿堵着一口气正愁没地方发呢,这金发碧眼珠子的姑娘这不是存心往我那死泉水里扔大石头么。而且她又高,快赶上斯玄了,而我现在又坐在车里,只能仰头顺着眼光眯起眼看他们。一手支在打开的车窗上,按了按额头,“名声?这位小姐可能不太知道,我一向爱惜羽毛如命,你说的那人大概不是我。还有你能把舌头缕直了说话吗?听的我头疼。”   语速太快,她大概也是没听懂,愣愣的看着我。我再看了她一眼,把车驶进车库去。   顾斯玄揽她到门口,亲了亲她,让她自己走了。秦时月靠在我旁边的窗柩上,“你跟她置什么气呢,外面人传的哪有什么真话?”   “就是,你跟她置什么气。”顾斯玄显得心情极好,从台阶下一步蹦上来,跳到我面前。   我用食指指着他的额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除非是结婚对象,否则不能往家里带。你以为这里是宾馆啊!”然后我转过头回答秦时月,“人们传的细节大多是假的,但往往事情是真的没错。”   斯玄抓了我没有离开他额头的手指,认了真,“我每谈一个,都是认了真,当作结婚对象的。”   我横了他一眼,抽出手指,很鄙视。“……”   秦时月开口,“女人最怕真心。”他笑,“我叨扰多日了,谢你们姐弟照顾……”   “快去快回。”顾斯玄朝他很暧昧的眨着眼睛。   “呃?”   秦时月站直了声音,咳了咳,“家里有点事。”   顾斯玄笑,“有事儿有事儿,大事儿,姐,你别留他了。”   我想说哪里有留他,你们俩这暧昧的来来去去,很容易让人想歪了……   时月大概是看出我在他们俩身上来来去去审视的眼神,“这位姑娘,不是你想的那样。”   “哪样?”我和斯玄同时问。   他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家母担心我的婚事。”   “住在华家确实影响不好。”声名狼藉的人家里,总是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   “不是,我母亲从不理会外面的传言。她安排了一个相亲流水宴,以死相逼。”他温了颜色,“华姑娘,你别太草木皆兵,没有人在笑话你。”   斯玄右腿叠在左腿上,靠在旁边的柱子上,“姐,你最近变得有此讨厌。”   我转开了眼,走到屋子里去。我知道最近自己变得很讨厌很讨厌,我知道。可是我没有办法。   时月什么都没有收拾,只是穿了今天的一身衣服就离开了,就像是这家里的人,早晨出去散个步,跟你说一声一样。斯玄曾说秦时月是个妙人,细细想来,他的确是个妙人。他在华家住着,不动声色地陪着我,陪着他过去的记忆,但没有任何人觉得尴尬不妥,一切高山流水,舒适熨贴。   没有胃口,早早回房上楼了。找了本书,坐在阳台上看起来,抬眼看过去,可以看到斯玄在后面的泳池游泳。他朝我挥手,我伸手把窗帘拉上了。   突然一个小石子顺着窗帘的缝隙飞进来,“叭”地一声落在书上,险些砸到我,我拿开窗帘,把书朝他扔去,“你有病啊!”书撞到书干上,横在书枝上不上不下。   他依旧朝我笑着,太阳下,他的头发滴着水,但个小男孩一样。我想到,脾气变坏,不止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多,还有,肚子里的孩子。孕期的女人情绪比生理期还要坏很多。   “一起吧?”   “你自己玩吧。”我关上窗户,拉了窗帘,躺到床上去。   我拿了手机,“你好。稍等一下。”我听到他那边似乎很热闹,过了一会安静下来,应该是走到安静的地方了。   “姑娘?”他总是叫我姑娘。   “时月,你带我去看看她好吗?”   “好。”   “……相亲还顺利吗?”   他似乎是笑了,“有点累。”   “遇到好的姑娘,就重新开始。”我说。   “好。”    ☆、第二十五章 再见林莫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      睡到转醒的时候,迷迷糊糊感到有人在看我,目光灼灼。   “醒了?”   他半躺在我身边,手支着头,房间里已经黑了,从他的头上抬头看去,隐约有星星。“几点了?”   “快十点。饿了吗?”   “不饿。你回来多久了?”我翻了个身,他搭在我腰上往上挪了挪,然后往下移,伸开了手掌放在我的腹部。   他坐起来,把我的头靠在他的胸上,没有酒味。“有一会儿了。”   他已经洗过澡,头发也是干的,应该回来很久了。我伸手开了床头的音乐,是靳医生特意给我的音乐,林莫的治疗之一。   “宝宝爱听这个?”他问,胸腔的震动股动着我的耳膜,我含糊点头。   他把我的头发用手指一缕一缕的抚顺,睡了很久,精神好了很多。我动了一下,无意中碰到他的手臂,他缩了一下,然后继续跟我说着什么话。   我开了灯,拉过他的和臂,很长一条暗色的划痕,已经青紫,却没有破皮,“怎么弄的?”   “没事。我给你拿杯牛奶去。”他起身下床。   “林莫,如果现在你对我还是无法做到坦陈相对,那么就滚远点儿。还有我不希望别的女人在你身上留下的任何东西。”   他坐下来,“你想哪儿去了,华菁我早就给了她一笔钱算是两清了,也并没有别的什么女人。这伤口是下午去看你妈妈,她……”   “别再去了。”我说。穿了托鞋,“我去找医药箱。”   “不用,没事。”   他一直跟着我,我停下脚步,转过身,“林莫,你无需再做什么,只要记得,不要再伤害任何人。任何和我有关的人,包括小华。”   也许是音乐有些作用,他眼神黝黑,却算得上冷静,“你在意他?”   “如果你觉得伤害我在乎的人是你必需要做,而且无法控制要做的事,那么你最该伤害的人是你自己。林莫,是你。”我说。   “不会,我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   “……”如果林莫是因为心理阴影或者心理创伤这样的外界因素导致他这样“蛮不讲理”,我还可以找到切入点跟他沟通,可他却偏偏是病理型的精神病。   “林莫,记得我说的,不能去伤害他们。如果他们一个接一个的离开我,你不会是我最后的选择,绝对不会。世上不存在走投无路这件事,所以不会有最后选择,林莫,你记得。你一定要记得。”我说到最后已经有些哽咽。   他也并不是完全不信,只是眉头轻轻皱起,那是他思考问题时的样子,他在想我说的话。他低下头来,发现我已经哭了,有些慌乱,“好好好,答应你,我不找董其华的麻烦了,不找了。”   斯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上来,“林莫,如果你真的是病了,家破人亡是第一步,接下来应该是最亲近的人,是我,对吧?按你们精神病的逻辑。”他双手环胸。   我看到林嫂在下面叹了口气,然后关上了门。   林莫的脸色在看向斯玄的那一瞬变得冷峻而严肃,我握住他的手,摇摇头。他握了我的手,松了口气,“对了,我要去给你拿牛奶的。”然后侧身从斯玄身边的过去。   “你明知道他病了。”   他扯了衣袖过来,擦干我的眼泪,“就是不顺眼,看不顺眼。姐,你傻,真傻,真的,没见过你这么傻的。”他看了我一眼,“明明你那么聪明。”   从来都是许仙胜白蛇,哪管她有千年道行……聪明是还没有碰上那个人。   “姑姑情绪好多了,听说林莫下午去见了她。”他走回自己的房里,“姑姑让我带话给你,别去看她。你跟林莫在一起,就别去看他。”   “好。”我说。   林莫端了一杯牛奶来给我,温热的,“林嫂还给你留着汤,要喝点吗?”   我摇摇头,他揽着回房间,“别和斯玄一般见识。”   “我知道。”   “不,林莫,你不知道。”我盯着他的眼睛,“你答应我。”   他犹豫了一下,“嗯,答应你。”他把头放在我的肩上,“但你要离他远一点,还有那个秦时月。”   “时月?”我皱了眉,“好。”   第二次陪他去医院带了一大带药回来,他很配合地吃药,也按时去医院做着生物疗法。我慢慢开始感觉到肚子里的那个小生命的存在,而且已经有了孕相,开始挑食,林莫很照顾我,有时候他加班到很晚刚睡下,我睡醒想吃个什么东西,他二话不说立刻开车出去买。   他在乎我,也在乎这个孩子,不止一次他问我,“小槿,你说是女儿还是儿子?”   “我希望是个女儿,像你的。”男人好像都希望生个女儿。   “我已经想了名字,叫徐……”   “我现在说话他能听得见吗?”   只是我变得越来越不爱说话,有时候在窗口能坐上一整天,从他上班出去坐到下班回来,只是觉得无事可做,什么心思都没有。林嫂说怀孕应该多笑,不然以后生的孩子会体弱多病,我想想找了本冷笑话的书来看。   小逗号八点钟才起床,脸也顾不得洗,背着书包就往跑。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教室,喊了声“报告”,就坐在自己座位上,听地理老师讲课。   “小逗号,你站起来回答我的问题,”老师用教鞭指着地图,“什么叫赤道?”   小逗号红着脸答道:“八点钟上课,八点过了才进教室,就叫迟到!”   我呵呵……   经济学教授在上课时说道:“同学们,外劳对我们的影响很大,你们谁能知道一国的外劳赚走最多钱?是泰劳、越劳、菲劳,还是……”   小逗号抢先回答:“麦当劳!”   我呵呵……   老师问一名小逗号:你的试卷是抄了别人的吧?   小逗号:是的。是抄了些,但不全是。   老师:哪些地方不是抄的呢?   小逗号:名字不是。   我呵呵……   一日语文课上,让小逗号用“长城”造句。小逗号答:“长城很长。”老师不悦:“不行,再造一个!”小逗号更不开心,把头一扭:“凭什么,我又不是秦始皇!”   我呵呵……   ……   林嫂看不下去,“小瑾,还是别笑了吧……”   我扔了书,去看枝头的腊梅花苞,快要过年了吧。中午的时候开始下雨,我懒得去关窗,就这样半开着,后来迷迷糊糊睡着了,觉得有点冷,后来就又觉得有些热了,一时冷一时热的。   后来感觉有人把我抱到床上去,然后不知道是谁把冰冷的毛巾敷到我额头上,脸上,手上,冰冷冷的。我想推开他,却没有半点力气。后来似乎又有人说,“太太的身体不太……而且忧虑过重,体质太差,不能随便用药……”断断续续听到有人说话,人来人往的,还挺吵,后来就安静了。我就安心的睡着了,只是很难受,浑身都难受,难受的都哭了,倒是有个人一直给我擦着眼泪,手腹暖暖的,哄着我“乖,不哭不哭……”   可是真的很难受很难受啊,“难受……难受……”   那声音软了再软,“哪里难受?”   “这里……”我用手指点了点头,“这里也难受……”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一不小心没控制住力度,戳到自己的眼睛,那只手握着我的手,说“不疼不疼,揉揉就不疼了。”   我用力抽出自己的手,“但最疼的是这里。”放在自己的左心口上,“很疼很疼。”   那个声音没有了,给我揉着额头的手也停了。我觉得更不舒服了,“疼……疼……”   却再也没有人理我了。   有人疼的孩子使尽哭,没人疼的孩子慢慢就不会哭了。我不再喊疼,只是把两只手放在胸口轻轻压着,希望它别再疼了,眼泪流得无声无息,我也没有办法。突然感觉到腹部有东西动了动,它像是能感觉到我,是的,它能感觉到我的,我把双手轻轻下移,放在腹部,那里有一个生命,我想起来了,不由得笑了。   有个手轻轻放在我的手臂上面,我怕压着肚子里的那个小宝贝,推开那只手,可它却又覆上来。又推开,他又放上来,我固执的推了几次,再没有手放上来。轻摸着它,心里安定下来,就又笑了,渐渐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慢慢转醒,动了动。“呃,林莫,天亮了吗?”   他原本把我抱在怀里,现在放开来,放了只手在我的额头上,“还好,烧退了。”   我有些渴,想伸手拿水喝,他伸手过去拿来,喂给我喝,“以后睡觉要关窗户,不能再着凉了。”   虽然睡了一觉,但还是觉得累,懒懒的不想理他,翻了个身又想继续睡。   他已经下床,“林嫂说你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我去拿点吃的上来。”   “不想吃,困。”   “乖,吃一点好不好?”   “不好。”   他似乎在床边站了一会儿,然后出去了。过了一会端着一碗鸡汤和一杯粥上来。   “鸡汤可以增强抵抗力,粥也喝一点儿,压一压。”   我睡着根本不想起来。   他坐在我旁边,“吃一点儿吧,你不吃孩子也要吃。”   我心道他哪里懂得吃什么,但不知为什么还是坐了起来,他把粥放到我嘴边,我说,“我自己来,你去洗簌吧,等下上班该晚了。”   “最近都不去公司了,在家陪你。”   懒得再说话,从他手中接过碗一口一口的吃起粥来。   他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我已经又躺下了,他哄我,“起来坐会吧?”   我握住他放在枕边的手,“林莫,我做了个梦,是个儿子,很可爱。”   他也笑了,托了鞋靠上来,“什么样的?”   “白白胖胖的,和许多小孩子长得差不多,但我一眼就能看出他是我的孩子。”   “梦里他会叫妈妈吗?爸爸呢?”   “不会,只会笑。他很爱笑。”   “这点随你。”   …………   我们跟着这个梦,这个话题,聊了许许多多这个还在肚子里孩子的事情,我们之间又变得亲密起来,因为这个孩子。   所谓已无法挽回的东西,无论拿着还是抛下都会痛苦,既然都痛苦,我就试着为了保护它而痛苦。   我们相处的像结婚后的那段时间,我看我的书他弄他的,但又不同,他是在意我的。   晚饭过后,身边坐着我爱的人,他看书或看电视,我坐在一盏台灯下,身上放着摊开的书本,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偶尔他过来为我披上件衣服或毛毯,我伸手给他添杯茶。   快到过年的时候,天气突然转暖起来,连着出了几天的太阳,林嫂说要不要出去走走吧,整天闷在家里对胎儿也不好。   林莫也回公司忙了几天,像是有什么急事,这两天倒是闲了,便也说服我出去走走。   我想了想,“去哪儿呢?”   “不如去公园划水吧。”他提议。   我想想,“也好,暗香园的梅花应该正好开了。”离得也不远,这公园本是叫了倚梅园,那建筑商无意中听到设计公司提了提王安石的《梅花》:“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说我这本就是赏梅花的园子,大家可不就是为了那梅花的幽香来的,就叫暗香园。   林莫开的车,他去停车,我沿着石子路慢慢走着,不知是不是这花香太浓熏得有些眼光,我像是看见那河中央的人影像斯玄和小华,斯玄自从林莫住过来之后我就很少看见他了,小华更是大半年没有见过了。可小华一向对各种香味避而远之,怎么会挑了这个时候来暗香园呢?没来得及细想,林莫已经找了来。   “划船吗?”   我正好走的有些累了,就同他往湖边走。只是隐隐觉得林莫心情格外好,似乎有些激动。他的脚步轻快,我有些跟不上,但他并没有发现。   他把船划到河中央去,眼见着离小华的船越来越近,斯玄一回头看到我,脸色突然变得刷白,小华看到斯玄变化的脸,也转过头来,看到我也露出惊讶的神情,但他很快就隐去了。 小华的控制力极奇的好,认识他好几年,他变脸色的时候屈指可数。上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是我去他家,用钥匙刚开了门,见到那个女人压在他身上在沙发上亲密,我惊慌中掉了手中的钥匙,打扰到他们,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恼怒。   我对他们招了招手,算是打招呼。斯玄像是十分生气,整个人都是紧绷着,他但凡有什么我都能一眼看出来。小华也举起手向我点了点,算是打了招呼。   林莫说,“要过去吗?”虽然是问句,可他的语气太急切,分明是想这样做。   我点点头。   “真巧。”林莫说。“董先生,斯玄。”   “嗯,好巧。小瑾还好吗?好久没见你。”   斯玄骂了一句,大家都装作没听到。   “挺好的。”   “那就好。”他又朝林莫点了点头,“那我们就先走了。”说完已经拿起桨准备划船离开。   “你的恐香症好了?”   “什么?”他停下来,想了想,然后了然的笑笑,“没有没有,今天是斯玄非得托着我过来看看他新女朋友,是吧?”   斯玄闷闷答了一声,“嗯。”   这次他拿了桨,已经开始划动了。我靠在坐椅上,太阳进去了,开始有些冷,这花香太香了,在湖中央都浓郁的不行。   “董先生真的不想说点什么吗?”林莫出声,那声音里的笑意盖都盖不住,他的得意之色让我更觉得有些冷了。   董其华回头,“没有什么想说的。噢有的,小瑾,好好照顾自己,你脸色很差。”   我还没来得点头说好,那厢斯玄已经站了起来,小船一阵晃荡,“徐林莫,我□□妈的,还有什么下三烂的招你尽管来,老子要是怕就是你孙子!!!”他十分愤怒,声音格外的大,我离他有点距离,都被震的耳朵疼。   我说,“斯玄你文明点,这是公共场所呢。”   “老子文明,得跟人文明啊,可他妈的他是人吗?!”   我好奇他明明在国外生活那么久,但用起中国话骂起来人真是流利的不像样。   董其华轻斥了他一句,然后对着我旁边的林莫说,“徐公子,念着你是个病人,我们先走一步。”   “疯子!”斯玄一脚踹在船舷上,船又一阵晃荡。董其华喝斥他,“要不你就自己游回去,要不就坐好。”   “他妈的把我姐都带到这儿来了。”   董其华不知说了什么,斯玄安静下来。我看着他们船慢慢离开。   “你是想告诉我什么?”   他笑了,笑的温和,就像刚才冬日里的暖阳一样,“小瑾,我会给你最好的。”   “你做了什么?”   “他们都不配,不配分享你的好,只有我,我懂你。”他过来握我的手。   我试图平静情绪,“林莫,你做了什么?告诉我,你做了什么。”   他嘴角泛起笑意,“他们,很快就要玩完了。很快。”   “你答应过我不伤害他们的。”   暗香园里的人很少,因为是半私有半公开的公园。可我看到岸边的人群猛然增多很多,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就是他,就是他,有吸毒史还爱乱搞……快拍照快拍照。”“我迷他好久,真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我已经很久没有上网,林莫说为了胎儿健康,禁止我用一切通讯工具,连电视都是他下好了记录片放给我看。   “宁伟和小灼呢?”   “不知所踪。很多人都想知道他们在哪里呢,欠了那多钱。”他十分不屑的语气,像是在说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指了指岸边,“他们指指点点的是在说斯玄吗?”   他勾起嘴角,“谁知道呢,可能说的董天才也不一定。”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太阳又出来了,我却觉得一阵又一阵的冷,“林莫啊,靳医生说不希望一场病就把我们分开,可是真的是因为一场病吗?华胜是你图谋了多久的?你病了之后更是拿着我做幌子……我一次又一次的信你爱你,不要尊严道德不顾亲情性命。我总说前世修了多少庙宇才得了今生一个你,可是林莫,从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没有一日不是备受煎熬。我知道你是得了病,可偏偏是你得了病,你想毁了所有人,得到一个我?不不不,你毁了所有人,是为了得到你自己想要的一切,别说是为了我,我承受不起。”肚子里的孩子也开始动起来,他很少动,今天却有些过于活泼,我没空理他。   他说,“是为了你。当然是为了你,只有我能给你最好的,只有我!”   我很累,眼睛有点睁不开,但还是站起来对他说,“医生说你是边缘性人格障碍,并没有说你是有伤害性的精神病,林莫,林莫,你到底是在做什么呢?你做这么多不是为了我,是为了证明你自己,为了证明你自己而已。”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却像是想要挣脱出来一般,我有些站立不住。   他有些慌乱,“没有没有。”   “你有,林莫,你有的……”我觉得体内的能量在流失,越来越没有力气。   “好好好,有,你说有就有。”他眼神越来越惊恐,想过来抱我。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推他,不小心退到了船弦上,倒身入水,最后一眼里,我看到船弦上触目惊心的血红色。就像这满园的梅花香味,让人眩晕。      我最爱的小说之一是美国女作家玛格丽特米切尔写的《飘》,故事的最后白瑞德说:思嘉,我从来不是那样的人,不能耐心地拾起一片碎片,把它们凑合在一起,然后对自己说这个修补好了的东西跟新的完全一样。一样东西破碎了就是破碎了,我宁愿记住它最好时的模样,而不想把它修补好,然后终生看着那些碎了的地方。   醒的时候,有个人站在窗边,我盯着那背景看了很久很久。我看清了这是医院,医院的独立病房,我伸了没有插针头的左手去摸腹部,一片平坦。我想象那个已成形的孩子是怎样的一幅脸孔。“孩子呢?”   窗口的人转过身来,“小产,胎儿先天不足,所以……”   我死死瞪着天花板,却还是不停的有水珠滑进枕头里,有的滑进耳朵里,就像那天的湖水一样,冰冷刺骨。   秦时月窗边,并不转过来,看着窗外,像是在等我哭完。   “斯玄呢?”   他走了过来,“等你好一点儿,我再讲给你听,好吗?”   我摇摇头。   “你本来的助手秦明联系了董其华,他们拿到很多远风收购你父亲公司以及拆分伟业公司时候的一些不法证据,现在检查院正在调查徐林莫。斯玄他挺好,昨天去外地拍片子了,把你交给我照顾。”   他知道我想问什么,说完这些便不再说话。   过了几天,我问他,“时月,你的那个女朋友呢?”他关了电视,电视上的新闻播的正是远风被正式起诉。“前两天,我签属了放弃协议。”   我没有说话,不知道该说什么。   又过了几天,有人给我送来一个包裹,我打开,里面是一罐上等的太平猴魁。   时月又成了华家的常住客人,过年的时候,他和斯玄拉着我去了秦家过年,原本以为精明强势的秦家老爷子很难相处,但两老看到我们乐得合不拢嘴,只说时月不太合群,你们平日里多逗逗他。斯玄揽了他的脖子,“阿姨我跟你讲,时月这小子啊……”   阿姨拉了我的手,“华姑娘眉眼生的好,是个有福气的。”   我笑着不知如何回答。时月站在楼梯上叫我,“华姑娘,我父亲书房里有一些珍藏的孤本,来,带你瞧瞧。”   秦父扬了扬手,“去吧去吧,要是旁的人这小子才不会示人,这么殷勤也是难得。”   日子没有再难过起来,我去医院看了妈妈,她恢复的很好,只是对我依旧冷冷的。偶尔时月陪我去,倒是能逗笑她。   后来再有一天,又在新闻上看到了林莫,他被正示起诉,却因为医生出具的精神证明而送往治疗中心进行监控治疗。我关了电视,回头时月正椅着门框看剧本,他招招手,“姑娘你来看看,这个故事怎么样?”我翻开,名字叫《因果》。   你需要的伴侣,最好是那能够和你并肩立在船头,浅斟低唱两岸风光,同时更能在惊涛骇浪中紧紧握住你的手不放的人。换句话说,最好他本身不是你必须应付的惊涛骇浪。   林莫,再见。原本我付出一切对想要对待的良人,却不是我的良人。    作者有话要说:  华瑾偶尔也会想起他,担心他在里面过的好不好,衣服穿的冷不冷。可是,不会再忍不住了。 ☆、第二十六章 《因果》   话到七分,酒至微醺;笔墨疏宕,言辞婉约;古朴残破,含蓄蕴藉,我看着面前的人这个,想,他能给我的,正如我能给他的一样多。我们双互相了解坦承,再去哪里找到这样好的人来,不如试试,相守一生。我点头,说好,时月,如果彼此不再期待,那我们不如试试看吧。   无论唐蕃古道旁的点点经幡、 或是茶马古道里的声声驼铃,或是丝绸古道上的座座长亭、 抑或京杭运河畔的座座城池,时月总能跟我讲出一个又一个的故事来,他和我一样,爱搜罗这样那样的好故事,爱看各种各样的东西。有些有趣的,我建议给他看,他竟然去找了人来拍成小短片,拿回家给我看。我们一起看,一起笑,像真正的密友,爱人,我们是真正的相敬如宾,相爱相守。   我继续找了个公司上班,他每天接我上下班,偶尔他犯懒,我便当了司机,先送他去上班。斯玄有时候赖在家里不走,我们为了躲他,就跑到别的房子里住,像小孩子一样。斯玄还是会带各种各样的女人回家,每一个他都表示愿意和对方结婚,但但凡对方有一点这样的心思,他又立刻提出分手,叫人恨得牙痒痒。   妈妈被时月接回来同住,她同时月相处的很好,时月好像同谁都能相处的很好。我有时候加班,他会找了一票难求的话剧票带着妈妈去剧院,然后散场的时候顺便接我一起回家。   要是有合适的角色,他一定推荐妈妈去演,完全的举贤不避亲,妈妈现在已经被他捧成了有点知名度的明星了。   他的爸爸妈妈很少叫我们回去看望他们,只觉得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好好的便怎样都好了。偶尔过节时月不在家,我便拉了妈妈一起去秦家过节,三个老人在一块聊得乐呵呵,我在一旁吃着水果,偶尔回答一两句。他妈妈说时月是个傻孩子,幸亏遇到我,现在见他活泛多了,拉着我的手向妈妈道谢。我心里想,谢谢上天,让我遇到他。何其有幸!      我说时月,昨天我梦到了沙漠。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他笑着问我,想去吗?我点点头,好吗?他凑过来吻我,好。   我们从大柴旦开始,玩玉门关,雅丹魔鬼城,宿在敦煌,逛莫高窟,鸣沙山月牙泉;然后从敦煌出发,玩嘉峪关,金塔胡杨林,远观酒泉发散中心。   小方盘城,位于敦煌市西北90公里处。本世纪以来,依据敦煌西北80公里许的小方盘城所出“玉门都尉”等汉简,许多学者认为该城即汉玉门关。在王之涣的《凉州词》中写道: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从玉门关向西部望去,一片无际的戈壁。想象古人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烽火狼烟的场景。想象着悠扬的驼铃声回荡在这沙漠腹地,不是苏武牧羊而归,是长长的驼队带了一个曼妙的西域公主从这里经过……层层的纱帛挡住了风沙,也碍了我的目光。   当大风刮过雅丹时,会发出各种怪叫声,因而也被人们称之为“敦煌雅丹魔鬼城”。这里看不见一草一木,到处是黑色的砺石沙海,黄色的黏土雕像,在蔚蓝的天空下各种造型惟妙惟肖。这里是一片神奇的土地,站在高处时,眼前广袤矗立着一座座由于风蚀的雅丹,一眼望不到边。雅丹的日落,无边无际的戈壁,被太阳晒黑了的沙石,沙尘卷着日落,我无法再说一句话,时月抱着我,问,这是你梦里的沙漠吗?我说是。   细腻的画工,精彩的景象,飞天、九色鹿、南大佛、睡佛每个窟里都是风景万千,我说,时月,我们信佛吧,好不好?他没看我,盯着壁画,你画的也能这么好看吗?   鸣沙山的沙子很干净,我们坐着不愿意再走,把进景区时发的鞋套脱掉,光着脚很舒服。月牙泉真的就似一轮汪月,在沙漠中间。      他在月牙泉旁最高的沙丘上,逆着阳光,问我,树在,山在,大地在,岁月在,我在,这是不是好的世界?   我说,时月,我种下了所有的因,却在不经意间得到了最好的果。      -----------------------------------------------------完-----------------------------------------------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这个故事是去年,我结束了一个月没完没了的加班,去了一趟敦煌。 在鸣沙山的骆驼背上,在魔鬼城看了漂亮的日落,但最震撼的,却是一天在火车上醒来,看到沙漠里的日出,一点点地晕染开。 不管怎么样,我们把过去的那些不好的伤心的放一放,好好地,继续往前走。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